马上风
事发后的数月间,县里一直在疯传张大力是死在了“茉莉姐妹”的身上。也有些人坚定地维护着张大力的名誉,“人民的巴菲特”是不能死于嫖娼的,坚决不能。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逐渐被人忘却,一代枭雄下了枝头,争论仅在医学范畴内继续,因为这关乎死者究竟是死于传说中的“马上风”,还是传统意义上的“脑溢血”。
张氏家族在一夜之间覆灭后,“大力资本”在县里商界的地位被一个留美归来的冯姓青年取代了,冯矮子花了2年时间,就成了县里的互联网寡头。
仁波切
刘小茂、杜小茉、杜小莉并排躺在床上,刘小茂在中间,伴随着呼吸,他身上的肥肉泛起涟漪。
刘小茂剃了圆寸,后颈有层层叠叠的褶皱,仿佛一个仁波切。他把双臂摊开,把自己摆成了一个“十”字,左手边的杜小茉胖些,右手边的杜小莉瘦些,他想立刻把她们统统踹下床去。男人大抵如此,尤其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刘小茂最近走背字儿了,心情特别不好。
茉莉姐妹是“澳葡娱乐城”的头牌,以尺度大,放得开闻名遐迩。
天气不错,阳光从窗外照进来。
停车场
雪越下越大,张月光站在月光下,他挺沮丧。一辆老式加长的卡迪拉克正撞在他车的后保险杠上,卡扣已经被撞掉了,寒风一吹,悬在半空的保险杠就会“吱吱扭扭”地摇晃。
张月光个不高,是个矮胖堆儿,还是龅牙,脸上常年油津津的。他本打算和他哥张日光大吵一架,可他一如既往地又怂了。张月光是个时常对自己失望的人,这种失望往往会转化为愤怒,最终变成沮丧地忍气吞声。
家里的车库本来有两个车位,可分别停着他爸的奔驰S500和他哥的玛莎拉蒂Ghibli,张月光只能把他开的那辆老现代索纳塔停在小区外面的荒地上,好多人都随意停在那。世界上本没有停车场,停车的人多了,自然就有了。
这辆索纳塔是他爸刚刚靠开拉面馆发迹时买的,2.7排量,6缸发动机,可惜已经10年了。自从他爸买了新奔驰,这辆旧车就淘汰给了张月光。
卡迪拉克车身上浮了满满一层积雪。
“这难道不是他妈肇事逃逸吗?这他妈就是肇事逃逸!”张月光心想,他照着自己车的保险杠狠踢了一脚,结果保险杠“咣当”一声被彻底踢掉了,要不是躲得快,差点砸到脚。
美国车
那辆卡迪拉克就停在那,连车牌都没有。
张月光从地上抄起半块板砖,趁四下无人,抡圆了胳膊把车窗砸了个窟窿。砸完玻璃,张月光的气消了一半。
这种老式加长美国车的后排很宽大,在20年前刚出厂的时候,皮沙发、冰箱、车载电话一应俱全,当年全县也没几辆,牛逼得紧。张月光好奇地把头伸进粉碎的车窗向里看了看。
车里几乎被拆干净了,只剩下黑色的绒布地板,地板上堆着两个巨大的黑色塑封袋子。
张月光伸手打开车锁,钻到车里,用手拉了一下其中一个袋子,死沉。他用手机照着亮,把袋上的封条拉开,一股怪味,类似死鱼发出的扑鼻的腥臭。
紧接着,有红色的液体从袋里滴答出来。
张月光把手伸到袋子里摸了摸,摸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带毛儿,直愣愣的,扎手,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东西掏出来,定睛一看,他的直肠末端,俗称屁眼儿的地方在骤然一嘬。
竟然是颗带血的人头!
在光照下,那人头眼睛半闭,翻着白眼。
张月光被吓坏了,连滚带爬地钻出来,在地上磕了个狗吃屎,跌跌撞撞地夺路而逃。
没跑出几步,张月光觉得自己裤裆里一热,风一吹又凉飕飕的,是尿了。
“这颗人头是不是在哪见过?确实他妈在哪见过。”张月光想了想。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人们常说风雪夜,但他们县的雪夜从不刮风。
“怪了”,张月光嘟囔了一句。
骆驼烟
如果以他们县的审美标准来衡量,张日光绝对算顶级潮人。
张日光话少,酷,没他弟弟张月光那么絮叨。他梳着中分长发,五官轮廓鲜明。他喜欢戴雷朋蛤蟆镜,穿飞行员皮夹克和破洞牛仔裤,并从美国代购了“camel骆驼”牌香烟。全县只有他抽“骆驼”烟,潮人必须标新立异。
每当他叼着烟,骑着哈雷摩托车在县中心的商业街呼啸而过时,总会有无数单身或不单身的小镇女青年为他行注目礼。
张日光是个挺自傲的人,在他看来,生活就是一个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有纷争的地方,就得有他张日光来大显身手。自傲的人常常都有个毛病,就是太容易把别人当傻逼。在张日光眼里,他弟弟张月光就是县里的头号傻逼。
张日光不耐烦地敲了敲刘小茂家的铁门。门过了好半天才被拉开一个缝,先是从里面窜出俩女的,一胖一瘦,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人民的巴菲特
张氏兄弟的爹张大力,是前任县长的外甥,张家是县里首屈一指的门阀。
张大力早年是县政府食堂的厨子,他老婆在生老二的时候难产死了。后来张大力辞去公职,靠开拉面馆发了财。在此之前,这个县里没人吃拉面,他只花了2年时间就把连锁兰州拉面馆开得全县都是,他对拉面文化在县里的普及和推广简直居功至伟。
对此,他在接受县报采访时只是谦虚而豪迈地说:“我替兰州人民谢谢全县的父老乡亲!”。
近两年,张家又放起高利贷,这可比开拉面馆强多啦。为了放好高利贷,张大力召集了县里不少闲散流氓,并对他们进行了专业培训,比如:如何骂娘最有气势;如何打人只留内伤不留外伤。这些不学行吗?基本功不过关,还娘希匹的怎么做生意?
天道酬勤,张大力的努力没多久就收到了意外的回报——政策放宽了,高利贷摇身一变成为了“民间信贷”。他常喜形于色地和大儿子念叨:“民间信贷,这个名字好。这高利贷倒成他妈的合法买卖了!”
张大力很器重大儿子张日光,觉得他有自己当年的影子,做事短、平、快。在业务流程明确、人员稳定、渠道清晰了之后,张大力大胆地把“民间信贷”的大部分生意交给大儿子打理,结果张日光把生意越做越大,“大力资本”在县里形成了行业垄断,他张大力成了方圆100里之内知名的金融巨子。
县报在介绍全县知名农民企业家时,把张大力誉为“人民的巴菲特”,张大力不认识巴菲特,但这个比喻依然让他兴奋不已。在县报刊登的照片上,张大力戴着小羊皮制鸭舌帽,穿着白衬衫,打着红黑相间的领带,笑得意气风发,仿佛一个踮起脚尖就能摘到星星的少年。
看似春风得意的张大力也有烦心事,那就是他的二儿子张月光。
张月光他妈生他时难产死了。
张月光和张大力长得一点不像,尤其是那一对龅牙。张大力一度很怀疑他究竟是不是自己亲儿子,但他妈都没了,彻底死无对证了。
有了这层怀疑,张大力对这个儿子便没那么喜欢,再加上张月光从小就不争气。
张月光上初中的时候,在学校被同学欺负,每天用零花钱给人家交“保护费”。最后还是张日光去替弟弟报的仇。张日光用铁丝把那几个孩子的拇指绑在背后,再把铁丝拴上绳子,挂在树上,这有个学名叫“猴儿背剑”。
自从张月光大专毕业以后,张大力就希望他能当警察,好歹也能里通外合,有个照应,于是他托了人、送了礼,人家答应,只要笔试能及格,就一定让张月光当上警察。结果他连考了两年都没及格。
嘴巴
最近张大力有些焦虑,那个冯矮子要在自己的网站上搞“众筹”,这不就是抢“大力资本”的生意吗?
“自己这个农民的儿子想挣点钱真他妈不容易!”张大力心想,结果想着想着大头一激动,小头也一激动,眼前一花,脑袋里山呼海啸一般,问了句身下的杜小茉:“这他妈赖谁呀?”晕了。
张日光赶到县医院ICU的时候,张大力已经进入濒死状态。大夫胸前抱着病历,一脸严肃地给他介绍病情:
“病人今天下午突发脑溢血,简单地说,就是脑子有根血管破裂了,我院医护人员正在尽全力抢救。不过现在病人的病情很不稳定,还没脱离生命危险。我感觉情况可能很不乐观,即使抢救回来,也很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听到植物人三个字,张日光的脑袋“嗡”的一下,一把攥住了大夫的领子。
“县长叫什么?”
“不……不知道。”
“大力资本老板叫什么?”
“张……张大力。”
“这就是张大力,治不好,你懂的。”
那医生被吓着了,半张着嘴,眼镜从鼻梁子上滑到鼻尖。张日光往后退了一步,神情一变,温和地笑起来,从上衣的内兜里掏出个信封,塞到那大夫手里。
“密码6个0,别废话。”
张日光扭头看了眼一旁的弟弟张月光。
“怎么犯的病?”
“是杜小莉还是杜小茉给我打的电话,对,是杜小莉,她说‘快来人呐,老头都快没气儿啦,可鸡巴真硬,卡在我姐身上下不来啦。’”
张日光一扬手,狠狠地给了张月光一个大嘴巴。
“你缺心眼?啥话该说啥话不该说?”
“是不是你刚才问的?对,就是你问……”
“问”字还没说完,张日光反手又给了他一个大嘴巴。
“滚!”
三刀六洞
张日光是刘小茂的苦主,上学的时候,刘小茂就曾被张日光“猴儿背剑”过,拇指险些断了。这次张日光来要账,刘小茂有点犯怵。
“再容我几天,半个月后我肯定连本带利全还上!我这前两天被工商和公安联合执法了,现在真没钱!”
张日光“噗”地从后腰掏出把匕首。
“没钱还双飞?茉莉姐妹挺棒吧?”
刘小茂想咧嘴笑笑又没笑出来,他企图岔开话题。
“日哥,你这块新表真棒!”
这块表是张日光托人从香港买的,“万国”。他们县别说“万国”了,连“罗西尼”都没得卖。
“万国,小王子纪念款。”
刘小茂不知道谁是小王子,还没想好怎么接这个下茬,张日光就把话题拉了回来。
“没钱,就按江湖来。我帮你叫救护车的。”
张日光所说的“江湖”,是指“三刀六洞”,顾名思义,在肚子上捅三刀,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身前身后有六个洞。
刘小茂肥囊囊的脑门上渗出了汗。
“咱们可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就半个月。”
“我只做买卖,不做交情。“三刀六洞”没那么疼,不过……“
张日光顿了一下。
“上次你喝多了,说有个陕西老哥抵债给你一块石头,值钱。”
刘小茂心里一凛,直恨自己喝酒误事,石头断断不能交出去。
“那都是我酒后吹牛逼,没影儿的事。”
“不给?”
张日光一伸手,把匕首抵在了刘小茂的脖子上。
“你试试?”
刘小茂一看张日光真要动手,索性把眼珠子一瞪,头一仰,翻脸了,他脖子后面的肥褶鼓胀起来。
“张老大,你敢捅我一下试试?我借给你一个胆!”
让刘小茂说着了,张日光还真不敢捅。张大力曾三令五申:
“我们做催债工作,能‘文催’就尽量别‘武催’,即使‘武催’,能点到为止就尽量别动真格的,搞出人命来,让我他妈怎么收拾?”
可张日光还是硬着头皮把刀在刘小茂脖子上压得更紧。张大力还曾三令五申:
“我们做催债工作,最重要的是气势,丢人不能丢姿势。”
两人正僵持不下,忽听有人狂砸院子的铁门。一个女人在那高喊。
“刘小茂,你个王八蛋,你给我们的是假钱!想白嫖?没那么容易!”
刘小茂下意识一扭头,结果脖子正好抹过刀刃,血随即渗出来,像融化了的冰淇淋,流了一脖子。
刘小茂转回头,疼得嘴唇都皱到了一起,问了句:“这他妈赖谁呀?”仰面向后栽倒下去。
组织液
张日光已经连抽了5根烟,每抽完一根烟,他就骂一句娘。
他抹了把头上的汗,想,不管怎么样也得先把尸体处理掉。如果全尸搬走的话,第一太大,第二太沉,所以得先分尸。
张日光拖着刘小茂的脚把他拉到厕所,用锯把刘小茂的头和四肢逐一锯下来,没怎么流血,倒是流了一地人体的组织液,黏黏乎乎的。
张日光锯着锯着就锯不下去了,锯齿在骨头上摩擦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有点人毛骨悚然,血腥味已经在四周弥散开来。张日光勉强咽了口吐沫,一绺头发从额前滑下来,他胃里一阵翻腾,一口没忍住,呼啦啦吐一地。
他抹了把嘴,强压下恶心和害怕,深吸了一口气,“咯吱咯吱”的声音再次连绵不断地响起。
分完尸,张日光发现运尸成了问题,他骑来的哈雷运不了。不过前两天有个搞婚庆生意的朋友,托他出售一辆淘汰的婚礼头车,20年前生产的加长卡迪拉克,那车体量倒是挺合适,就是刹车似乎不太好使。张日光在衣服上抹了抹手上的血。
几个小时以后,张月光鬼鬼祟祟地翻墙进了刘小茂家的院子。
刘小茂家是个半山腰上的小院,同时也是个私造劣质塑料袋的小作坊,是县里为数不多的轻工业之一,从这生产的劣质塑料袋都剧毒无比,吃用它们装过的菜,和直接吃化学药品差不多。
刘小茂屋里挺乱,明显有打斗过的痕迹,房间正中的地上有摊血,是刘小茂的。血迹周围,有几颗烟头,床边还有一个用过的避孕套。张月光凑过去,捡起一颗烟屁看了看,那烟挺粗,过滤嘴的上方印着几个英文字母“camel”,张月光掏出随身带的打火机,点燃了烟屁放到口边吸了一口,“骆驼”烟劲儿真大,他被呛得直咳嗽,腰都咳弯了。
一边咳嗽,他一边咬着嘴唇骂了一句“妈的”。
名片
张日光瘫在自家客厅的沙发里,有点心力交瘁,刘小茂的尸体还没想到拉到哪去。他在医院忙了一宿,他爸第二天开颅。弟弟被自己在医院骂走后,一直没回来。
张家住在全县最高档的别墅区“维港城”,室内陈设浮夸,巨型玻璃吊灯、阿富汗地毯、紫檀沙发、罗马柱,这就是张大力的思维——但求牛逼,不求好看。
张月光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手里攥着一个骆驼烟头,一贯傻怂的他变得气势汹汹。
“说,刘小茂的石头是不是在你这?嗯,肯定在你这!”
张日光被这句话惊出一身汗,心想,坏了。
“你把石头给我,我不会说出去,我拿着石头远走高飞!”
说着,张月光蹦了一下,手一挥,做出一个远走高飞的动作。
“弟弟,我们可是兄弟。”
“兄弟个屁!兄弟好比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听说过吗?你肯定没听说过!”
张月光亢奋地歇斯底里。
张日光猛地往前一窜,把张月光扑倒在地,右手从后腰拔出匕首,狠狠地向张月光的脑袋扎过去。张月光头下意识地一侧,刀刃贴着他的耳朵杵到地上,发出“叮”的一声闷响。
“我操你姥姥,你捅我是不是?你居然捅我!”
张月光骂完,狠狠地咬了张日光的手指一口,血都咬出来了。张日光一缩手,匕首掉在地上。
没了匕首,张日光掐住张月光的脖子。就在要晕过去前的一瞬间,张月光伸手猛扣张日光的眼睛,张日光再次被疼得松了手。
张月光向侧面滚了一圈,捡起匕首举到面前,要吓唬一下张日光,正赶上这时气急败坏的张日光向他扑过来,电光火石间,匕首直直地插进来张日光的喉咙里。
张日光重重摔在张月光身上,问了句“这他妈赖谁呀”,不动了。
张月光开始没发现张日光死了,躺在地上紧闭着眼睛,大呼小叫了一会,结果他哥趴在他身上纹丝不动。他低头一看,胸口一片血。
张月光感到下身暖暖的,这是又尿了。
张月光把匕首从他哥脖子上拔出来,血一下就冒出来了,像个小泉眼。他在他哥衣服里搜出了一个小锦盒,盒里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快鸡蛋大的石头,白荧荧的发着光,温润无比。盒里还有一张名片,上面写着:上海世纪信诚拍卖公司 业务经理 王凯。
上海话
王凯是个典型的上海人,个不高,五官挺秀气,分头,戴着金丝无框的小眼镜,看起来文绉绉的,像个文化人。他一边给张月光倒茶,一边用上海口音的普通话说:
“上好的普洱,你喝茶。你那个朋友,叫什么来着?对刘小茂,他上个月刚来过,就给我看过这个东西,我觉得很不错,是老的。但我们古董行里,不能把话说死,我不敢说百分之百,但我敢说,这东西百分之九十九是真的,而且八成是从死人嘴里抠出来的,你晓得我的意思伐?”
张月光端起小瓷茶杯,放在嘴边想喝又没喝,轻轻地点了点头。
“以我从业20年的经验来看,这个东西的市场价值大概在200万左右。”一边说着,王凯一边郑重其事抿起嘴,法令纹深陷下去,他那双溜圆的小眼睛在镜片后面烁烁放光。
听到200万这个数字,张月光的眼珠子都瞪圆了,脖子往前伸了伸,像只正要捕食的王八。
“你可以委托我们拍卖,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当然你也可以拿去卖给别人,市场经济嘛,不强买强卖的。你可以想想清楚。”
张月光把被子里的茶一饮而尽,他挺坚决。
“卖!当然愿意,就交给您了,太感谢了,非常感谢。不过……我什么时候能拿到钱?你可能不知道,我挺着急用钱的。”
王凯抿了口茶,从眼镜片的上沿儿瞄了一眼张月光,皱起了眉头。
“张先生,你先不要着急收钱好伐。是这样的,在拍卖之前,我们要先收取5万元的保证金。啊对,5万元。”
张月光的脖子探得更往前了,龅牙几乎快能碰到王凯的鼻尖了,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万?太多了吧!”
王凯摆了摆手。
“不多不多,你要知道,其他拍卖公司都要收15%的佣金,你算算清楚,200万的15%是多少?我们已经很便宜啦!不过你朋友刘小茂上次就是因为不舍得出这5万块钱才空手而归的。他把这东西抵债给你,你可是捡了大便宜!这次就不要错过机会啦。”
张月光皱起眉头想了想,把万国手表从手腕上摘下,递给王凯。
“王经理,我今天没带那么多现金。你懂行,看看这表值多少钱?万国的。”
拍卖
张月光在上海住了几天,一直没等到王凯电话,有点着急。他忍不住给王凯拨过去,对方已经关机了。
等张月光再次去公司找王凯的时候,人去楼空,走廊里满地宣传单。
楼道里挤满了被骗的受害者。张月光站在拥挤的人群里,人群很骚动,张月光拉住身旁的一个人,问:“这公司呢?我找王凯!你认识王凯吗?”那人答:“我认识哪个凯都没用啦!这是个骗子公司,专骗保证金,现在跑路啦!”。
张月光有点蒙。
“他们是不是也和你说你的东西特别值钱,让你交好多保证金?都是骗你的!这就是个骗子公司,你看那边那个大姐,被骗一百万,你这一块石头毛毛雨啦!”
不远处,有个穿貂皮、戴翡翠的东北大妈坐在地上,以头抢地。
“他妈了逼的骗子!挨千刀的玩意儿,一百万啊!干哈呀这是!”
人群开始有节奏地喊起口号来:
“欠债还钱!”
“骗子不得好死!”
“要求政府给我们个说法!”
……
在人们嘈杂的呼喊声之间,楼下传来了杂乱的警车警笛的声音。张月光有点恍惚。他不知道警察是来抓骗子的,还是来抓自己的。
他想起他哥死前问的那句:“这他妈赖谁呀?”是呀,都他妈赖谁呀?
他又想起那块万国手表,那表可真亮,反射着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