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八月末的长春,温度已经低得没有了夏天的样子。凉飕飕的风不由分说地从车窗灌进来,我不情愿地偷偷睁眼看了看,发现我和记忆里的一样,倒在肖启年腿上,他歪着头微张着嘴,睡着了。
大概已经凌晨两点了吧,街上安静的有些出奇。于冰把车开得飞快,同学聚会的时候她喝酒了么?我有点不确定。从酒店里出来,她就把一辆黑色的七人座suv开了过来,喊着高中总玩在一起的那几个人去她家再续下一摊。这当然不包括我。可是肖启年喝得醉醺醺的,摇摇晃晃迈不稳步子,在一片起哄声中干脆把手搭在了我身上。我脑袋一热,就跟着他上了车。
于冰的家在市郊的别墅区,似乎还有好一段路。前面的座位上,王琪和王珏还在划拳喝着酒,吵吵闹闹的和高中时如出一辙,他们就是那种每个班里都有的叫老师有些头痛的学生,总要惹出点事来。我倒是希望就此一直开下去也好,这样我就能继续借着酒劲躺在肖启年腿上假装睡着。而在这之前,我已经有四年没见过他了。
高中时,我坐在第一排,肖启年坐最后一排。他是美术生,常常缺课,数学成绩却好得出奇。印象中,好像刚分班没多久,他就被男生们拿来开玩笑了。他同桌王琪还画过一张海报,趁着老师不注意贴在班级的后门上。内容大概是“点卡一张,可换与肖启年约会一次”一类的。要是放现在,估计就该是几套lol的皮肤,然后男生们就会哄笑着把肖启年推出去。真的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他么?我始终不知道。他的反应总归是让人长出一口气的。提到这些事他老是一副满不在乎甚至有点浑浑噩噩的样子,只有聊到魔兽他才会多说几句。可想到那张用绿色记号笔写成的粗糙的海报,或者被王琪笑嘻嘻地要游戏点卡,我就头皮发麻,生怕露出了一点我喜欢肖启年的端倪。
班级每一个星期会换一次座位,每个月肖启年就会换到教室后面的饮水机旁边。所以那两年的旧手账上,日历的格子总是被我整齐地画着叉,每等过了三周,我就可以拿着水杯名正言顺地走到教室后面,在那么不到十秒的时间里,站在他身边。
我跟肖启年几乎没说过什么话,就算站在饮水机前接水也是目不斜视。可我甚至会提前很多天就想好那周该穿什么衣服,尽管实际上只能从校服里露出个领子而已。高二寒假,从国外回来的亲戚给了我一小瓶菲格拉慕的香水,味道是甜甜的凤梨和桃子香。我妈把香水收到她的化妆柜里,说我上学是不能用的。可到了那一周,我还是会偷偷把香水拿出来藏在书包里,在走到肖启年身边之前,小心翼翼地用一点在膝盖后面,等甜蜜柔和的味道氤氲开,再装作若无其事地站在饮水机旁,集中十二万分的注意力听他和同桌王琪的聊天。
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我过去接水,饮水机正好空了。我站在那儿犹豫的时候,肖启年忽然说:“刘音希,你等等。”然后起身利落地把水换好了。听他叫出我的名字,大概是想象了太多次,而真的发生了反倒有些困惑。我等着热水烧开,紧张到指尖都在发麻,在心里演练了三四次,才说出一句自觉没什么问题的寒暄。“王琪呢?”
“睡觉被老师叫走训话了。”他讲完忽然轻声笑了笑。隔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其实我也睡了,眼睁睁看见老师在后门,太困了还是忍不住啊。”
“那老师怎么不说你。”
“我眼睛大,睡觉合不太上,估计老师没发现。”
“特异功能吗,这么夸张。”
“真的,大概这样吧,你看。”那是我高中时候唯一一次正面盯着肖启年,他微闭着眼,像是我的一个梦。而四年过去,现在的他好像和那时候也没什么不同。同学聚会的时候,很多人样子都变了不少。一开始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都被一个漂亮得有些夸张的女生吸引走了,在大家猜她是哪个同学的女朋友时,她倒是笑着打起了招呼。她笑起来的声音很特别,是一连串都在一个频率上的吸气声,王琪最先喊了出来:“你是于冰?”
于冰和高中一样爱笑,她甚至让王琪和王珏打赌,猜她身上都哪儿做了整形,猜错了的人就要喝三杯。她兴致勃勃地讲着,几乎把我听过的整容手术都做了个遍,就在我的紧张快要完全消失的时候,肖启年拿着酒杯走了过来,笑着冲我歪了歪头,说:“你怎么变萌了?”没等我想好恰当的回答。他又接着说:“闻到熟悉的味道了。”
上了大学之后我既没有突飞猛进地变漂亮,也没有克服对尴尬和未知的恐惧,只是依旧在用着菲格拉慕的香水。是肖启年的那句话还是酒精给了我勇气?也许两者都有。我想着一会儿到了于冰家,也许有机会跟他讲讲本来绝对不敢讲出来的秘密。
可就在我想要闭上眼睛的时候,车祸发生了。
2
距离出事已经过去了一年,后续却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交战方是保险公司、肇事人、被害人、肇事人家属、被害人家属,我们毫无选择地被冠以新身份。所有人都精疲力竭可又不想败下阵来。我们的车子撞上了一辆货车,开车的于冰和坐在副驾驶的女生当场就死了,第二排的王琪送到医院抢救了两天还是走了,王钰伤到了脊椎,恐怕再也站不起来。我的情况算是最好的,虽说稍微有些复杂,可两个月后也就出院了。
有一阵子我很不负责任地想,走了的人是幸运的,不然面对现在的烂摊子,他们该怎么办呢。那天于冰喝了酒,所以事故责任在她,在车上的王琪也在喝酒,撞击发生的时候啤酒瓶碎掉了,害死了他自己和坐在最后一排中间的肖启年。巧合得简直像是现实版的死神来了,又像个充满恶意的笑话。
在知道肖启年走了之后,我几乎不敢想象自己会失控到什么地步。经历了一场这么严重的车祸,暗恋了七年的男生又死在自己面前。可我没有什么受害者的特权,我只是一个生在普通人家的普通人,既然还活着,生活就还得继续。于是情绪就总是在崩溃的边缘线上,及时又没得商量地停住,事实上什么都没发生。我没有精神失常,住院时掉的体重在慢慢恢复,就连哭的次数都数得清。
于冰爸妈来谈和解之前,我努力说服自己,我的家人是在为我的以后打算,可听到他们商量着,于冰家里很有钱,怎么软硬兼施才能要到更高的赔偿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别扭。我妈大概也看出来了,一再嘱咐我别吭声就好。
可我见到于冰爸妈时,还是马上就说出了一件想了很久的事情。“叔叔阿姨,那辆车还在么?我能把那辆车作为赔偿么?”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我妈最先反应过来,说我是休息得不好不要乱说话,让于冰爸妈别当真。我知道免不了要挨上很久的臭骂,可还是又坚持着说了几遍。于冰爸妈看起来憔悴了很多,两个人都皱着眉,有些错愕地看着我。
我查过二手肇事车的价格,其实跟他们说的赔偿金差不多。没有人在为价格的事不知所措,而是因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拿到驾照,更不可能开车。
我的右眼瞎了。
3
我的家在滨海公园的斜对面,走过一条长长的斜坡,坡顶桑葚树下的黄色小楼就是。这段路谈不上远,可也不近,又不通车,走起来也要花上十多分钟。近来回家临近坡口的时候,我总会停下来,屏住呼吸仰头往上看几秒钟。
失去了一边的视力之后,我对方位和距离的感受开始变得很模糊,比如明明遥不可及的东西,我却以为就在近前。那辆黑色的雷克萨斯最终还是被开到了我家门前。家里连个有驾照的亲戚都没有,还是拜托了邻居才把车停到了桑葚树和石阶的夹角里。车子被罩上了银灰色的防尘罩,我站在山下,眯起眼睛就像看见了家门口蛰伏在阴影里黑黢黢的怪兽。
为什么会想要这辆车呢?做摘除手术那天我做了一个梦。说是梦倒也不太确切,按理说麻醉之后就算做梦也是记不得的。可糟糕的是我很清晰地记着梦里的每一个细节。是夏天吧,我穿了条奶茶色的长裙去了游乐园。游乐园看起来有点像是大连的发现王国,可稍微有些过时老旧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就上了一辆过山车。我坐在第一排。身后是于冰,王琪坐在车尾大喊大叫。而我身边,坐着的是肖启年。
我们都不说话,过山车开起来却没有速度感,让我连个假借尖叫来发泄这如鲠在喉心酸的机会都没有。我就睁着眼,任由扑面而来的风把眼睛吹得生疼。路过弯道的时候,我一再牢牢地捉住面前的扶手,让自己不往肖启年那边滑。我们坐得很近,可是我们都不说话。
过山车快要停下来的时候,他忽然伸手,像是安抚般捏了捏我的手指,又轻轻地握住了片刻,眼睛却并没有看向我。然后车停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转身下了车。
我魂不守舍地站在原地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追出去找他。跑过熙攘的人群,还被喷泉淋了一身的水,总算是在门口一队等车的人里,我看见了肖启年。他站在队尾,还是一贯面无表情歪着头的样子。可就在我想要走上前去的时候,王琪跟了过来,问我是要去找肖启年么?当然不是。我连连否认,掩盖被看穿的窘迫真的一直就不擅长。我就只好硬着头皮跟他又回到了游乐园。
但是,我实在是太想见到你了。每走一步就觉得你应该是在走远。索性把心一横追了出来,这时候起了风,裙摆被吹得猎猎作响,迈步子都困难了起来。我从街头跑到街尾,刚才等车的人都还在,可是唯独不见了你。我跑了一次又一次,跑得几乎要双脚离地腾空而起,焦虑得四处乱撞,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你。
最后我脱力地在街角坐下来,明白无论是在梦境还是现实里,奇迹巧合一类的,都不会出现。起码直到现在,都不会。你距离我不是高中教室里的10米,也不是上了大学我和你城市间的466公里,也不是不可挽回的迟了的和你表白的这些年。而是不可能,就是不可能而已。那不是一辆没有速度感的过山车,而是让一切都一去不复返的黑色雷克萨斯。
后来麻药劲儿过去了,我是哭着醒过来的。可右眼眶里空空如也,泪腺也被摘掉了。就像除了不甘心和舍不得之外,你什么也没给我留下。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下定决心要把这辆车要来。哪怕听起来有诸多不合情理之处,可这是我和肖启年之间唯一共同的存在了吧。我每天都是这样盯着看不见的怪兽,呼吸不畅地爬到坡顶,站在车子旁边呆上一会儿,再若无其事地走回家。
4
我从来没考过第一名,从来没做过学生代表,除了勉强到了80斤的体重总是被人夸几句之外,也从来没被人夸过外貌。可最近我忽然意识到,这么普通的我,最大的特长大概就是面对糟糕的事情吧。
我做过两次心理创伤干预治疗,可那时候只是为了让父母放心而已。全程我都是在盯着医生衣襟上一块不自然的褶皱发呆。半年前于冰的爸爸给我订了很贵的义眼,我剪了刘海,又配了副黑框眼镜,第一次去面试的时候,考官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可我还是把实话告诉了他,总觉得也不是能瞒得住的事情。考官吃惊之余,告诉我要跟领导商量一下。大概因为我应聘的只是个普通的文员吧,隔了两天我居然真的接到了录用函。倒成了同学里比较快找到工作的了。
公司在高新园区的一所写字楼里。搭有轨电车经过五站,在一处居民小区前下车,过条马路就是。上班高峰我跟着人群走就好,也没什么障碍,直到有天电车忽然出了故障,提前两站就停下了。等我赶到写字楼已经迟到了半个小时,平日拥挤的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显示屏上的数字变作了“3”却没有停下来,我这才意识到我居然按错了楼层,想取消也来不及了。可我该怎么办,赶紧按下别的楼层么,还是真的要到15层?熟悉的窒息感又涌了上来,没等我做好决定,电梯门开了。
同学聚会那天,我和肖启年聊了很久,尽管我的生活乏善可陈,可还是喋喋不休地和他讲起来没完,因为我觉得讲过了自己就可以尽可能地多问些关于他的事情。他大学里学的还是美术,还没毕业就去了一家不错的设计公司实习。他歪着头,有点得意地跟我说,他租住的小区就在公司的对面,下午困了还会偷偷跑回家睡觉呢。说完又不无遗憾地叹口气,告诉我等他转正之后公司就要搬走了,扩招之后一个楼层坐不下了,他怕是没机会偷懒了。
可眼前的15层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我查过他那家公司,早在一年前就搬走了。我以为这里肯定会搬进新的公司。但电梯就像是一台看起来不起眼可功能正常的时光穿梭机,一打开我的面前就是那家设计公司的LOGO。屋里的陈设就和肖启年跟我讲的一样,玻璃门上印着产品宣传画,洗手间的镜子有一块缺角会把人的面孔映得有些好笑,消防通道的地面上有烟头留下的斑斑痕迹……一秒钟都不能再多待了。我甚至来不及等电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消防通道跑回了公司,可窒息感却越来越重。我只好拿着杯子去接点水喝。
饮水机空了,弯下腰又直起身的几秒钟,我忽然发现我所有的坚强都是自以为是,我根本没什么面对糟糕的勇气,也没什么想要重新开始的决心。我只是太过迟钝了。在微小的不可控的瞬间里旧事重提,我才意识到我喜欢的那个人已经永远地走了。而我在看似平静地拿到了残疾人证之后,投出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简历,就是他曾经工作过的那幢写字楼里的公司,每天早晨经过他曾经租住过的小区,去他曾经去过的档口买午餐,而我在现在,好想听见记忆里的声音啊,单薄的,没什么起伏的,“刘音希,你等等。”
5
在我滞后了足足一年才意识到肖启年走了之后。我不再在回家的路上耽搁时间,也开始觉得门口的车子有点碍眼。又是夏天了,风吹起来总有些桑葚果子会跌落到车顶上。虽然有防尘罩,收拾起来也有些麻烦。只要几天不管,新的旧的痕迹交织在一起,就很难堪。
我在网上看了篇帖子,说把高浓度的医用酒精用水稀释了,就是很好用的清洗剂。入伏那天我去药店买了一罐95%浓度的酒精。店员表情有点怪,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注意到了我的右眼,结果临出门他说这可是危险品,小姑娘小心点啊。我们浓度高的超过两瓶都不卖的。
擦防尘罩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是在生气。有点莫名其妙又难以启齿的生气。在生掉个不停的桑葚的气。在生完全不好用的酒精的气。在生店员的气,怪他无缘无故的好心,危险的事情那么多,谁会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发生呢,嘱咐我又有什么用?
在生肖启年的气。说到底,我只是他一个有那么点儿印象的高中同学罢了。也许他笑话过我用的香水味太浓也不一定。如果他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为什么整整四年里都没有联系过我呢,我只是同学聚会上一个随机选择聊天选项而已。
我读过一篇很短的小说,女主人公一直在怀念死去的恋人。可实际上她只是得了一种叫做卡普格拉综合征的心理疾病罢了。觉得自己的恋人被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替代了。与其接受被抛弃的事实,她宁愿叫自己相信曾经的恋人已经死了。
可对于已经真的不在了,并且连片刻须臾瞬间都不曾是我的恋人的肖启年,我到底该怎么想呢。
一直到那瓶酒精挥发掉了多半,我依旧没有答案。
6
入冬的第一个周末晚上,我被家人叫到了客厅商量事情。我爸先是说了说王琪家还在和于冰家打官司,又说我那个国外的亲戚建议他们去投资买一处荒地,还说愿意把我接过去工作。可家里又拿不出那么多钱作担保,想把那辆车卖掉。
与其说是商量,倒不如说是通知。压根没给我反驳的余地,他们连买家都已经找好,第二天买家就要把车子提走了。我一开始气得手抖,可靠在沙发上哆嗦了好一阵,还是什么都没说,起身出门了。
车子的防尘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摘下来了,大概是买主来看的时候吧。虽然车在家门前停了快两年,却是我在车祸之后第一次打开。我心里有点好奇,会有什么样的人敢买肇事车呢。可随即又觉得完全没有在意的必要。
害怕,激动,难过,这些情绪统统没有,就算有也是微乎其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车门开着,我只是斜靠在第二排座椅上,静静地看着斜对面昏黄的路灯。紧接着突如其来又无比清晰地想起了肖启年。虽然已经是冬天了,可他还穿着夏装,淡蓝色的格子衬衫,灰色的T恤上印着一只瞪眼的企鹅。他叉着腿坐在路灯下面,歪着头笑着看向我。我想笑却又笑不出,只好扭身回到了车子的最后一排,慢慢地躺了下去。
出事那天是怎么上车的呢,不记得了。一开始我觉得头晕就仰头靠在椅背上,后来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了下来,我不敢睁眼,怕在我身边的不是他。直到不知道隔了多久,他轻轻安抚般地捏了捏我的手指,“刘音希,要不舒服就躺着吧。”然后我就觉得我好像把这辈子的勇气都耗尽了似的躺到了肖启年腿上。再后来冷飕飕的风像今天这样不由分说地灌进来,我睁开眼,就看见他低着头,眼睛大到不能完全闭紧,和高中一样,和魔比斯环一样循环往复的不愿醒来的梦。
可现在睁开眼,什么都没有了吧。只有柑色的光透过天窗映进来。我眯起眼睛,就算只剩下了左眼的世界,我还是毫无防备地看见了天窗上有手指划写过的痕迹。这辆车很多部件都被换做了新的,看起来就是全新的。可天窗一定是原来的,甚至幸运地没被清理过。上面的痕迹新得就像刚刚发生。“XQN♡LYX”。我名字的缩写后面,他还画了两只桃子和凤梨。
7
车子卖掉之后,我从那家公司辞了职。想来想去最喜欢的事情还是写小说,想做好这件事就算只有一只眼睛也没什么大不了吧。而且我也终于不用在一遍遍地故地重游中妄图去接近已经离开的你了。
在看到你说给我的最后一句话之后,我终于想到了一个与现实和解的最好方式。比起去说服自己接受你不在了,我宁愿相信你活在我的明天里。你永远活在我的明天里。所以我拼了命地跑向明天。从现在起,我每天都要拼了命地跑向明天。跑到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的那天,也不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