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顿,你好呀。此刻窗外的春雨淅淅沥沥,空气湿润起来,花坛里的土腥气,让人以为回到了南方。这种乍暖还寒时候,气候变得很古怪,雨里的清冷也像南方,而我已经很久没去过了。路上的车提前亮起了灯,没带伞的人快速跑过马路。我站在窗户后面,看着雨、车流和人群,感觉很安静。
我最近总是觉得春天过于寂静,偶尔回想起以前的春天,短暂得像从未在记忆中存在过,而去年春天,已经是一桩久远的往事。诺顿先生,你有从记忆里找过某件往事吗?某天看到一个东西,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依稀想起了以前发生过什么,仔细回想就能记起零星,某个日期,某件事,某个人,可是这些实在在记忆里待得太久,带着一股往事的霉味。等你挖出来的时候,无论曾经多刻骨,都已泛霉。
其实我很好奇,人是怎么开始遗忘的,曾经念兹在兹,每天琢磨上千遍的事,慢慢就只是偶尔想起,再后来是要努力才能确认。时间真是残忍又公平,没什么是忘不了的,没什么是丢不起的。诺顿先生,只要时间足够长,人可以忘记任何人,任何事,不带一丝犹豫,毫无顾虑地朝前走去。说白了,时间不让人回头。
这让我有种脱胎换骨的快感,好像旧物旧事都可以随手丢弃,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对的,诺顿先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无法做到自洽,各种矛盾左右着我,让我不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想法。总是自我怀疑,万一我说得不对,怎么办。现在也还是这样,一方面,我为遗忘而感痛快,又怀疑这样是不对的,如果没有过去的时间,到底是什么塑造现在的自己。
诺顿先生,人们总是把责任推给原生家庭,好像这个名词就有原罪,可是人不是会成长的吗?即便我们在幼年时过得并不愉快,我们还是有机会改善和修复与家人的关系。我看那些叫嚷着原生家庭问题的人,确实好像有问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可是我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对吗?我们可以也应该面对过去,把方向摆正,回到自己的道路上,而不是把问题推卸给过去。我想弗洛伊德这个老头不是什么好人,把问题简化至此,又如此有名,真是讨厌极了。
人们总是在赞美年轻,好像年轻是天然的正义,年轻的仇恨,年轻的苦闷,年轻可以不顾一切,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年轻并没什么天然的了不起。于是在年少时,对原生家庭的介怀被放得特别巨大,好像童年阴影会让天塌下来一样。我想我们都知道,不是这样的,一个人不止有童年。我们终将成为一个成年人,甚至是老年人,诺顿先生,我说过了,时间最残忍又公平,无论我们多么热爱年轻,也没有人能永远年轻。这并不是坏事,人有一生可以去调整和接受,甚至遗忘,这也没什么不好。只是遗忘并不是最好的方式,我不断提醒自己。遗忘是被动的,是被选择的,是时间替你做出的决定,我不喜欢这样,诺顿先生,我希望拥有人生的主动权,我希望回望记忆的时候,能够有勇气接受和面对,而不是怯懦地依靠时间来遗忘。
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我知道我还做得不够好,日复一日,依赖着时间来替我决断。人总是这样的,诺顿先生,对自己的事犹豫不决,指点别人的人生却果敢有力。这样不好,诺顿先生,我们应该成熟且勇敢地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而当别人没有请求我们的帮助时,紧紧地闭上嘴。
从某个时间开始,我变得成熟起来,和他人与世界保持适当的距离。不再那么天真和热情,这样反而会把事情弄砸。诺顿先生,你弄砸过不少事吧?《绿巨人》为什么没有继续拍下去,这也是晋升一线的好机会呢。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我们都会为自我付出各种代价,这样才会一点点地长大。那些曾经的选择,即便做错,也没什么关系。我们是大人了,我们还有大把时间,是这样的吗?
我希望自己长大以后,每次回望过去的时候,都能够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而不是等待时间来帮我做出决断,人应该再勇敢一点,去接受、面对,和真实的世界碰撞,不再做个坐在树洞里的小孩,这没什么可骄傲的。人从来不会因为逃避而获得奖励,这是成人世界的真理。我看过不少幼稚的家伙,随随便便就弄砸所有事,然后躲回树洞里顾影自怜。诺顿先生,这真是太可悲了,我们成年人不应该做这种事,让自己丢脸。我们应该在回忆望向我们的时候,与往昔决斗。
如果我们有足够勇气回望它,那么稳住,我们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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