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顿,你好呀。寒冬像是一道透明的墙,将心事锁在心里,只有在黄昏的时候,人才会稍微松口气,走上街头,徘徊在明亮的灯光前,人们犹豫,探索,是否要走进去,可是最终,一切都会回到黑暗里。诺顿先生,我昏睡了很久,起床的时候发现人们都已经回家了,北方的城市到了黑夜一片寂静,我侧耳听着窗外的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连风,都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回家了。
我像是一觉睡了几年的人,茫然而又孤独,需要想很久,才知道现在是哪一年,此刻是哪一刻,而我又在什么样的地方。因为睡着了,错过了太多事,认真回想起来,是些完全陌生的事,不值得记起,也不值得怀念,像是注视另一个人的人生,虽然跌宕起伏,但是全然与己无关。人们注视过去的自己,总觉得现在已是截然不同,其实真的有什么变化吗?倒也说不好。
只是我睡了足够久,养足了精神,可以应付下一波命运的颠簸。诺顿先生,人真的很奇怪呢,看起来脆弱得随时会哭泣,但是在足够长的时间里,又可以抵挡一切风雨。其实人生很少给人喘息的机会,我只能有意让自己喘口气,用睡眠,用生病,用切断和世界的联系。当然,这样做会付出一些代价,但是好处却显而易见,我不再那么焦虑,也不再那么愤怒,像一只随时会炸毛的猫,和世界相处的时候,我可以选择暂时地不和它相处,虽然这只是某种笨拙,依然不够高明,但是这对我来说,却很重要。
在寒冬里喘口气吧,诺顿先生,让所有的忙碌停顿,让所有纠纷静止,让一切不如意都冻结在风里,就像此刻这样宁静。生而为人,我们实在需要喘上一口气,虽然这不是个好办法,但是的确能让我们休息片刻。
人生太长了,片刻的休息不会有什么影响。我站在走廊上,打开窗,让冷空气灌进来,再深深地吸入一口冷口气,冷到肺里,再冷到大脑,竟然如获新生,神清气爽。在漫长的睡眠里,我一直在做梦,从前的人生发生过的事,期待发生的事,意料之外的事在梦里逐步上演。我分不清梦和真实,到底哪些才是真的?
诺顿先生,有时候我做噩梦,有时候我做美梦,醒来却异常平静,这一切都是梦,无论好坏,都不是真的。即便有些是真实发生过的,它也已经过去了,未来是崭新的,明天是崭新的,我们依然有希望,我花了很久才明白这个道理,曾经的恐惧让我以为,一切噩梦都会如影随形,紧紧贴着我,但是后来我发现不是。令我恐惧的,是我心中的怯弱,而不是别的什么。
只有自己才会让自己恐惧,同样,也只有自己才会让自己勇敢。我关上窗户,想起了今夕何夕,而我又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成为这样的自己,不禁有些劫后余生之感。人啊,经过几番颠簸,总要懂得点道理,平静来之不易,不要轻易将自己放在波折之前,能躲避的就躲避,能拖延的就拖延,能甩掉的就甩掉,人生已足够沉重,在喘息后,人们必须轻装上阵。
只有明白人生的可怕之处,还能站稳再来,才叫勇敢,诺顿先生。勇敢不是那种义无反顾、孤身向前的英雄主义,勇敢是在你犹豫再三,辗转反侧,如履薄冰,夜半瞎马临深渊之后,依然选择向前,向前,向前。
不然呢?即便睡眠能让属于自己的时间停滞,但是世界不会停滞,几乎没有任何东西会停滞,人们只能被时间裹挟,步履踉跄,跌撞向前,这不是英雄主义,对我而言,只是无奈之举,但是没关系,我可以接受。
只是这个冬天实在太冷了,让我们再喘口气吧。没必要让每段人生都有意义,我们需要一点废柴时间,让自己好起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既然我决定用终身的时间来追赶,那么停上一小会,也没什么大不了。诺顿先生,关于人生我们聊得已经足够多了,但似乎依然不够,人面对庞大的人生,个体的智力显得十分拙劣和有限,到处都是些小聪明,时间会给他们教训。
我们想要认识真理,认识命运,并不是为了走上一段捷径,或者过上优渥的生活,而是生命只能如此,没有其他路可走,人们会为自己的不诚实和愚蠢付出代价,时间会定期清账,你需要为这一切买单。这或许过于沉重,甚至我都想不清楚到底命运是否真的有公平可言。但是我期待有,命运的馈赠,一定在暗中标好了价签,时间一到,就会向你递上账单。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更应该轻松下来,喘口气吧,至于寒冷的空气是命运免费的馈赠,如果可以,让我们都停一会,歇一会,静候命运来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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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