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妈妈

在这个世界有这样一个女人,我叫她妈妈。 对镜贴花黄的年纪我没见过,留给我的岁月却是最美的。

12月 23, 2019 阅读 1640 字数 2977 评论 0 喜欢 0
妈妈 by  赵雷

在这个世界有这样一个女人,我叫她妈妈。
对镜贴花黄的年纪我没见过,留给我的岁月却是最美的。

儿时,我住在她为我建造的童话王国,一砖一瓦都可以肆无忌惮地风生水起。长大后,我想把整个世界带给她,觉得她会一直在我身边。

妈妈,真庆幸我是你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连心肉!

1、

1992年,我六岁,北京的夏天那时不是闷热的,树阴下总有凉爽的风。知了声声叫着,追着我跑。我妈40岁,正式步入中年,每天忙碌着穿过我家院子里的一棵大柿子树到厨房,给我和我爸准备一日三餐。

六岁,开始长心眼,有了自主意识,觉得都叫妈妈没什么特点,不能特殊到一叫我妈,大家都知道她是我妈,于是不叫妈妈,直接叫名——敏子。我爸上来就骂:这孩子,没大没小,哪有不叫妈叫名的。

我妈倒是没那么多讲究,就随了我。我整天“敏子敏子”地叫着,我妈也不嫌烦,每次都应我,弄得我爸更生气。

敏子34岁才有的我,说不惯着,也是护得要命,就连吃个苹果,也要给我留最大的。

我最爱敏子给挠痒痒,粗糙的手在我后背轻轻地划上来划下去,每每这时候,我多动的四肢很快就会安静下来,也会很快进入梦里,但是挠痒痒不能停,一停我准醒,敏子说:雷雷,让妈歇会儿,挠几下行了。

我混蛋地回答:不行,我要挠痒痒。

那时我决定了,挠痒痒是个长期工程,长大了定要找个会挠痒痒的媳妇儿!

2、

上小学后,家里设立奖惩制度,每天帮助敏子做一件事,我可以得到两块大白兔奶糖。

“你吃过大白兔奶糖吗?”每次得到糖时,我都迫不及待含一块在嘴里,然后快溢出口水地问小马哥。小马哥听馋了,直接从我手里抢走另一块。于是,我的奶糖美味之旅戛然而止。

馋解不了,怎么办呢?急中生智,我想到骗敏的好办法。找来差不多大小的石头,上课时间手不闲着,小小声都给磨圆了,把敏藏在衣柜第三层左手边最角落的大白兔奶糖换出几块,糖纸好好地包上小石头,物归原处。

每次,我不多换,就4块,稳、准、狠!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我还每天帮敏子做事,两块奖励和四块调虎离山,美美地享用了5天。第6天开始,石子糖来了,没有香浓的牛奶味道,没有软软地化在口中,我的奖励,变成永久牌石子糖。敏子问我:糖是不是吃烦了?看你现在也不急着吃了,以后妈不买了。

我的眼泪和血吞:我没吃烦!
这叫什么?这叫自找苦吃。
石子糖的事教育了我:骗人害己,要耐心等待每天两块货真价实大白兔奶糖的奖励 。

3、

因为入学早,自幼多动、上课不听讲、招猫逗狗、睡懒觉,老师总是把我请到讲台旁,以便粉笔头更准确的命中率。敏子因此成了学校的常客。

那会,还记得敏子总是骑着一辆绿色的小三轮车来学校受审。车兜边的铁皮破得就像我踢足球时摔破的膝盖,不忍直视。可她总是不厌其烦地骑这么一辆破烂不堪的三轮车来接我,我躲都躲不开。

老远处就听见她在叫我:雷雷,雷雷。
我尽量装看不见。

可是我们班和我一起排队放学的女生们可来了劲,纷纷跑过去告状,有的说:阿姨,阿姨,管管你们家小雷雷,他总揪我小辫儿。

还有的说:阿姨,他把我桌洞里的方便面全给吃了。

敏子哭笑不得地回复每一位告状的小朋友:回去我给你们揍他。

敏子当然舍不得揍我,于是买来女孩喜欢的小礼物替我道歉。但在这之后,即便不是老师召见,敏子来学校接我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雷雷雷雷的声音成为环绕立体声,我干脆一路奔跑,躲开敏子,一头扎进刺猬河,先游上几圈,来个痛快。

饭点回家,看见我狼吞虎咽,敏子早就忘记要骂人了。

敏子很少发火,尤其是对我。

直到那次真的生气:我偷了邻居家小卖店里的一包口香糖,被她知道后,她拿着扫把一边追一边喊,我只能选择男厕所当最后阵地,没想到敏子一路追进男厕所把我拽了出来,口香糖变成了口香疼。敏子啊,我再也不敢了。

4、

愣头青的青春期,我骄傲地拥有了两枚避孕套,不记得是谁给的了。那时避孕套的意义在一群中学生眼里不是简单的安全措施,而是神秘的力量,含糊且带着诱惑。没有人真正用过,就是揣包里牛气!

男生围在一起斜眼笑着逗弄喜欢的女生,越喜欢越逗得狠,通常以逗哭结尾,谁也没有喜结良缘。

那时的书包各种小兜,二强把避孕套放在最外面的小兜,他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我妈基本不翻最外面。

二货,夹在书里才最安全!结果,敏子考我英文单词,两个避孕套欢快地掉了出来。

“这东西是吉祥物,我们班同学都有。”我脸红狡辩。

敏子说:你还没到年纪,千万别害人害己。

两个套为我带来的结果是每逢我离开家时敏子都要唠叨很久关于我不能和女孩子乱来的问题。这也让我在性方面有了更加传统的意识。

5、

淘气的男孩,一路心疼爱护追赶的母亲,一年四季,雪雨阴晴,20个春秋,我长大了。

肩膀开始宽阔,我的世界被理想和翅膀充盈。暂时,忘记了琐碎,忘记了一切,忘记了家。尽情给自己插上一对有力的翅膀,准备飞翔。

借来的700元,让我一路从北京飞往天堂——西藏。那时,刚开通的青藏线在闪光,声声召唤我。也就是那时,敏子的背越来越弯,她不知道儿子已经飞走,她还每天等着电话,家常一样问:吃饭了吗?钱够花吗?

我在西藏街头的公用电话亭打趣:早吃饱了,在西藏呢,一块来吧?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我有点心慌,敏子慢悠悠地说:什么时候回来?

两个月以后,我开始想念家里永远都有的满满的大茶杯里的凉茶;开始想念敏因为我去学的宫爆鸡丁;开始想念连排的三间大北屋和敏子嘹亮的歌声。而我,继续一路行走着,在大昭寺晒太阳,在大雪漫天的旷野撒野,扯着嗓歌唱。

一分钱掰开两半花的敏让父亲给我打了一万块巨款。已经成人的儿子,她怕饿到了。

敏子,我想家了!

信马由缰的拉萨生活是场必经的旅途,路上的光景人事,一年又两个月后的除夕前,我慢慢在讲给敏听。

衣服都洗干净平平整整叠好,透着香喷喷太阳晒过的味道。炖的小块牛肉和宫爆鸡丁热气腾腾配着白米饭上桌了。

我回家了!

6、

2007年的整个春天,我在录歌,敏在做饭。录好了小样先让敏听,敏认真地指指点点,评价都是好听。我也给敏子录了几首:《春天在哪里》、《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真是青春又有难度。

逢人来我家她就让我给放。先放她的后放我的,邻居异口同声:“你儿子就是遗传你的好嗓音啊!”给敏子乐的。她这点小心思,耍得太可爱。

我在家的日子,乐队的朋友经常借口来家找我,和敏蹭几个包子,吃得满嘴流油。因此,敏在家最常呆的房间——厨房,每天饭香缭绕:不大不小的牛肉馅包子、炉火纯青的宫爆鸡丁、粗细适中的手擀面、一面3个摺的水饺……家像极了一间餐厅,有蒸锅上升腾的温度和和蔼的笑容,有周到细致的服务,有吆喝着起锅了的妈妈,敏子!

松散的骨头和胖起来的身体在三个月后又开始蠢蠢欲动。我准备动身去云南,这次敏子没问什么时候回来。

儿子长翅膀了,敏很清楚,儿子需要一片世界去看看,去感受。时间没到,他不会回来的。她悄悄塞钱给我,又怕我饿着。

等我再次回到北京,敏的眼里我瘦了,我眼里敏老了。她的背真的弯了下去,变形的脊椎和变缓的步伐是张岁月说明书!

敏问:还走吗?
突然意识到,我急着长大的岁月,成了催敏老的时间。
我决定,留在北京。

时间是场永远比不赢的游戏,前一秒,你还在嫌弃它的漫长,后一秒,像风吹过的沙城,了无痕迹!

从我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这个女人就在我身边。
不管我怎样发脾气,这个女人照样给我做一日三餐。

我的每首歌她都认真听过,随口就能哼出熟悉的旋律。
曾经的我以为她不会离开,等我攒够钱买一辆舒服的小轿车,带着她去欣赏她年轻时没机会看的风景。

可终究,没了时间!

这个女人就是我妈——敏子!

赵雷
12月 23,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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