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彼此相知似乎天经地义,然而实际上相处后才知道,误解比理解来得快,甚至经过长时间的理解,有时也敌不上一个差错带来的误解,人与人是那么不同,即使因为爱情的作用使我们相亲相近,但爱情也使得我们变得敏感、猜疑,因为太过在乎对方的反应与观感,有时反而对于他的所有言行都扩大解释,甚至错误解读,误解就是在这些时刻悄悄蔓延、渗透。
恋人的心是那么脆弱敏感,你明明知道对方爱你,但有些时候你就是不确定,过往的经验(尤其是受伤、受挫的经验)会提醒你,会不会他这样说是因为轻视你?他这样那样的反应是不是因为他不在乎你?如果他很喜欢你,为什么他刚才要大声说话?为什么在朋友面前跟你唱反调?为什么应该轻声细语时却那么粗鲁?
你也气自己,为什么在他面前就没办法好好表达自己的意思,你时常微笑,连尴尬的时候也笑,以前他那么懂你,明白你的害羞、怕生,知道你的种种怪癖,可逐渐地,他好像把你的微笑都当做答应,把你的迟疑看成是“应该可以吧”,一开始你喜欢他的自信与霸气,喜欢他具备你没有的特质——决断力,但逐渐地,你发现他越来越常替你做决定,很多事物当你表达自己的意见他都漠视了,有时你感到委屈,他拍拍你的头笑你:“你看你一脸傻气”,以前这样的动作让你觉得他在疼爱你,但时间越久,你越发现自己在他面前已经失去说不的力气,你也不喜欢他随口这样那样数落你,那些从来都是他呵护你、照顾你的表现,但随着相处时间增加,你觉得那些数落都变成真正的评价,他心里你似乎就成了一个傻傻的、没什么能力为自己做决定的人,而他的霸气逐渐变成霸道,一旦你开始反驳,就导致了冲突,当你们之间有冲突,他就不说话了。
他是那么可爱的人,却有着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冷漠”,他处理自己情绪的方式就是静默不语,起初你以为那只是因为他需要时间静一静,因为他希望理性沟通,不想有所争执,但逐渐你发现这是他的模式,他会在你和无所悉的情况下开始对你“沉默”,状况轻微时是几天不说话,情况严重则会有很长时间把你当做不存在。
那不是冷静,是最可怕的冷战啊,你心想,为什么一个那么爱你的人会与你冷战呢?当他跟你冷战时,即使你从他面前走过,他也视若无睹,你问话,说话,都没人回答,两个人同处一室,他看你的眼神却视若无物,你变成空气了,空气人不会被看见听见,也不会有人与他对话,一天一天过去,每天你回家前都会想着今天他会不会解除冷战与你说话,但当你打开门,发现他依然无视于你的问候,不管你买了什么食物回家,他不看也不吃,你伸手去拉他,他挥开你,好像你是什么脏东西,日复一日,空气里依旧是冰冻,你感到无助与绝望,为什么这样对待我?开口回答有那么困难吗?
交往五年来,你第一次想到了分手,这是交往以来你们第几次冷战呢?你记得一开始,偶而他会陷入不想说话的状态,你尊重他,让他一个人静静,有时三四天,有时一周吧,过后他就像没事人那样,又恢复与你的相处,你们又恩爱如常,事后你问过他想不想谈一谈,他说不想谈,你尊重他,就当成那是他的一种性格,想说久了就会这样。
这次是冷战最久的一次,你大约可以想出几种他不开心的原因,因为这半年来你工作非常忙碌,有一次因为临时加班开会错过了你们的纪念日,还有一次因为在朋友家聚会,对方好像开了他的玩笑,是有点过火,你也没想到怎么反驳,哈哈几句过去了。其实这段时间要说是冷战不如说是他单方面把你冷冻,因为无论他如何不理会你,你总还是会帮他买饭,上班前总不忘跟他说“晚上见”,以前你总会等到他回复,你自己是从不与他冷战的。但这次不同,他进入冷冻第二周,你决定不再与他说话,彼此都安静吧,长时间去讨好一个不想说话的人太痛苦了。
这次你想要分手,是因你终于想通,无论是什么性格,对自己所爱的人长时间冷战、视若无睹,实在是太过恐怖的刑罚,你突然厌倦了他确实是一个这样的人啊,无论他有什么苦衷,无论这过程里你到底犯了什么错误,有什么地方表达不得体,说话不谨慎,你都不想再猜测了,你想到你们五年的感情,竟然也还是只能用冷战来处理,这过程里他无视你的讯息、纸条、问候,仿佛把这大段时间的沉默变成对你的处罚,“到底为什么呢?”你心中纳闷,这三周以来,你经历了自己无数次的猜想,但你自己找不到解答,这些如冰的沉默,他眼神里看不见你的表情,都像一堵墙横在你面前。
你越来越不想回家,寄情于工作,因为同事至少还会对你笑,而回到家,他对着电视而你对着手机,屋里只剩下电视机里综艺节目的娱乐声,像是嘲讽着你们爱情的失败,这些对你都是一天比一天加重的折磨。你已经厌烦去猜想他到底在气些什么,哪里对你不满。这些不都是应该说出来讨论的吗?即使吵架、争执,也比冷战好,你惊讶于五年过去,你竟然还是不了解他,而他似乎也还不了解你。
“我们谈一谈好吗?”你对他说,他没开口,“如果还是继续这样,我们就分手吧。”你说,他终于抬起眼睛看了你。
你等待着他可能说出来的话语,他沉默了很久,你突然想到,为何一开始你不这样对他说呢?为何他陷入沉默时你不勇敢一点争取,不肯更积极一点询问,你似乎要到自己有了分手的决心,才想到不管是什么答案都可以接受,你想到倘若他骂你、责怪你、数落你,你该有什么反应,你好像突然有了跟他对抗的勇气,或许他等待着的就是你主动来跟他吵架吗?你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他张开口,会说出什么呢?你突然想到自己过去一直是那么害怕啊,只要他沉默不语,你就陷入了无助中,好像除了等待,什么也没办法去做,你以为自己体谅他,却没想到你的退缩无形中也造成了你们关系里的地雷,这次你终于主动要打破冷战了,你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可能他还会继续冷漠以对,但你想过,即使大吵,你也要让他知道,“冷战摧毁了我们的感情”,“我们不能再用这样的方式相处”。
长久以来,你第一次这么勇敢,抬起眼睛像要撞上冰山那样地迎接他的目光,等待他即将说出口的话,对抗冷漠与冷战,不是期待他人的宽容,而是自己勇敢向前,勇于提问,勇于被拒绝仍不退缩,倘若最后什么答案也得不到,那么你也可以无憾地放手,至少我努力过了,你曾经面对冰山,毫无畏惧,你曾为了你的爱情那么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