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文|梁莹
去年十一月我在朋友圈发《幼稚园:今日宜远游》的宣传文案和预售链接时,一个朋友问我:领导的刀是不是正架在你脖子上?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春节期间我去看《飞驰人生》回来发了朋友圈,又是这位好事的朋友,给我评论了一句:僵硬。
也许我的吃货属性和颓丧属性过于强烈,给人的感觉是每天只思考吃喝玩乐,躺着就能挣钱,从不需要加班。偶尔发点工作相关的东西,就好像被盗号了一样。
无论是工作过程,还是生活中需要持续性付出努力和精力的事,我都羞于发朋友圈。不是这些事不重要,更不是因为这些事不存在,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晒努力并不能对事情的实际进程起到任何推动作用,还会让你在旁人的夸赞和鼓励中产生一种过度付出感。最后一个原因就是玄学了,朋友,你听说过flag吗?
说“忙到现在还没吃饭”的人,要么不忙,要么不饿。真正忙的人不会想到还有朋友圈这回事,真正饿的人会在第一时间去找饭吃。说“你见过凌晨几点的某某地吗”的人,多半在熬夜打游戏,通宵抱佛脚,或者早起赶飞机。发加班的人,有时候仅仅只是还没走,而不是在做事。发运动自拍的人根本没有认真在运动,或者运动强度实在太低,比如我每次想自拍的时候,都是因为当天状态不好,我必须要做点什么其他事,留下点什么痕迹来隐藏我的心虚,来让我自己觉得我并没有白来这个地方。拼尽全力汗流浃背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是真的很难看,没有人会想把它记录下来的——想象一下自己在跑八百米体测的时候被抓拍。
大多数人都普普通通,坚持和耐心也有限,总要去寻找一些驱动力好让自己在某些事情上坚持得久一些。但把在朋友圈晒努力当做驱动力,我想说,要是被朋友圈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如果晒的是成果,那上面这些,就当我没说。
人生的大型坟场
文|阿芙拉
就像人性大多数时候经不起考验一样,社交网络是经不起考古的。
比如QQ空间和人人网,作为青春的大型坟场,埋葬了数不清的难堪往事,拥有你这个人无论怎么迭代,都有迹可循的更新日志。成长的一个重要仪式,就是把这些账号挨个关停。每关停一个社交账号,约等于一次互联网重新做人。
所以朋友圈才推出了设为仅三天可见这样的功能,既能让你发点什么,又能假装自然地把你发过的东西轻轻隐去。
但比起努力擦去自己在互联网上留下的并不总是光鲜的痕迹,在一开始的时候如何把朋友圈发对才更重要,互联网的寿命没有三天那么久,你的朋友圈在被发出来那一刻就开始死亡了。
比如下班后我没带电脑,又因为等人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家,灵机一动在附近找了个网吧,打算进去写专栏,上传版面。
这番操作像是故意为了囤积写朋友圈的素材而准备的,稿子弄得差不多之后,我开始了编辑文案的过程,整条朋友圈简短、风趣、富含信息量:一是表明时间地点和起因经过,即晚上九点在网吧工作,目的是领导同事看到;二是描述事发过程,前台网管见我进去,并不认为我是去打游戏的社会人,而是穿着举止都很令人印象深刻的特别之人;三是分享很久没用PC的我对Windows操作系统的战战兢兢,隐晦地表明我是很久的苹果电脑用户。这样,工作,品味和金钱都云淡风轻地点到了。
但发了三小时也只获得17个赞而已。
远没有发自拍的时候赞数高。
也远没有发一些摄影闯作的时候赞数高。
总的来说大家都挺累的,也没有那么多耐心去分析你朋友圈里的话中有话,所以直接发照片反而容易获得网友们漫不经心的点赞。
还真的是多亏一条朋友圈驱动,我才写了这么多发朋友圈的技巧和心得体会。
但此时此刻,我已经把几个小时前发的朋友圈设为仅自己可见了,我所拥有过的一小段人生经历,和关于朋友圈社交的内心戏一起被扔进了朋友圈坟场。
朋友圈即便真的能驱动什么,它的寿命也没有三天可见那么长,一切从发出来的一刻就开始衰败。
朋友圈笑忘书
文|金子棋
把通讯录一拉到底,我居然已经有一千多位“朋友”了,其中八百个都弄不清谁是谁,一百个无可避免的社会关系,五十个代购,五十个亲人和朋友。
最近我利用拉屎、等车、排队的零碎时间把其中九百多个人的朋友圈都屏蔽了,代购一个都没屏蔽。我不是很理解,如果我们加代购是为了屏蔽他,那么我们还加他干嘛?所以我留下了所有代购,他们一个人每天至少刷屏五十条,我的朋友圈就像一个简陋的淘宝,完美避开朋友圈社交。
两三年前,我也会很认真地撰写每条朋友圈,拿捏字句,很认真地回复别人的朋友圈,揣摩语气,像一个兢兢业业的朋友圈博主,只是没有金主爸爸给我的每条朋友圈打钱。的确那段时间和天南地北的“朋友”貌似熟悉了起来,但是这种连接,随着对朋友圈更新的倦怠,马上就切断了。换个id,换张头像,我们又像两个陌生人那样聊起来,末了,才发现,原来你就是那个“马男”啊!我是那个“宋民国”啊!
从六年前用微信开始,我发过的分组朋友圈屈指可数。
一次是因为希望给刚刚吵完架离家出走的男朋友一个台阶下,我把钥匙放在了花盆下面,拍了张照片,发了个朋友圈:“迷路的小朋友也该找到回家的路了。”单独分组给他。
一次是领导看别的部门天天晒加班,要求我们部门也多晒一晒,不得已,晚上九点,我发了一条公司附近夜宵真好吃的朋友圈,分组给公司同事和广告客户可见。
一次是请年假去厦门玩,而同事们都在上班,其实度假也挺正当,却因为社会常年的荼毒心虚从各个地方冒出来,那个假期我所有海边的美照都同事们都不可见。
朋友圈社交像一件背背佳一样绑在我们早已发育成熟的身体上,让玩手机这件那么快乐的事情变得没那么纯粹了。实际上又有谁真的会在乎你的朋友圈?除了美容院的小王和健身房的小张。
证明
文|卫天成
这是个普遍现象了——判断值不值得去做一件事的标准是:它可不可以用来发朋友圈。
当一个人的生活彻底地被这个标准所绑架的时候,他就获得了朋友圈驱动型人生。
我们能明显地看到这类朋友的典型特征:他们做一件事,似乎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做了这件事,然后以此来收获认可和赞赏。
譬如,我们拿“工作”来举例说明——晒加班,汇报,用证明自己在工作的方式工作。这些事情,反而却成为了工作的重要内容之一。
没有必要再做更详实的描述。毕竟一谈及“朋友圈”,就难免有些冒犯,难免会有人对号入座,尽管类似的讽刺和吐槽早已频繁地见诸相关选题的各类文章——也难免嘛,依然许多人乐此不疲。
追求认可当然无可厚非。没有人不需要认可。但又不纯粹是。世道、风气变坏,也由此开始。多少人的证明也无非只是滥竽充数的表演。但如果不这么做,就显得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而当所有人都不得不做好这道“证明题”的时候,一个前提产生了:人是被默认为不自律的、不负责的、不高效的。
这是事情真正可怕的地方,不只是工作层面,也不只是发生在朋友圈——某种行为方式带来某种偏见,因而某种规范应运而生。
我们最终证明的是,那些套在身上的枷锁,都是自己亲手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