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和她遇到的时候,是在新光天地的香水柜台。
他身边有个妙龄少女,撒十分拙劣的娇,明显被宠坏了的小女孩。
他总是在一旁淡淡地笑,眼里有温柔的光。
她是售货员,好心地提醒小女生她想要的香水香调太过成熟,结果引得这蛮横小女生无理取闹,讲出很难听的话。
她气得脸都涨红,拿试香纸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但还是赔着笑脸解释。
他耐心哄小女生,买下全系列的香水逗她开心,她这才罢休。
小女生拿着他的信用卡去结账。他在柜台前等。
她在忙着包香水。气氛有些尴尬。
终于,他轻声开口跟她讲:对不起。
她以为听错了,说,先生您需要什么?
他嘴角划出一道温柔的弧线,再次柔声说:对不起。
她笑笑,抿嘴摇摇头,低头忙她的。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忙碌,她并没在意,嘴角挂着职业的微笑,继续手脚利落地包装。
小女生交了钱回来拿东西,她有礼貌地递上,道了声“谢谢”。
结果换来对方一个白眼,一声冷哼。
待对方转身扯着他跋扈地走开,她无奈地耸耸肩,吐吐舌头。
结果被他转身看见,两个人四目相接,各自留下了个不明含义的微笑。
二
他和她第二次遇到的时候,是在新光天地的星巴克。
她下班,犒劳下自己,跑去星巴克买个星冰乐,蹭免费的时尚杂志看。
他换了个女伴,依旧年轻得仿佛水蜜桃。
两个人前一秒钟还在柜台前讨论喝什么好,后一秒钟那年轻女生就转身抓起她桌上的绿茶星冰乐,向他劈头盖脸洒了过去,继而转身潇洒地离去。
他同她同时呆住了。
她心疼得要死,当然不是因为他,三十多块呐,她心想,刚喝了两口而已,要洒您自个儿买一杯啊。
他有些尴尬,黏稠的绿茶星冰乐从他身上滴下来,湿了他的鞋子。
她递纸巾过去,他头也没抬地接过来,蹲下身来,擦自己的鞋子。
对不起,他说,我待会儿再买一杯给你。
她觉得他声音熟悉,仔细打量了一下他,没事儿,她说。
他也觉得她声音熟悉,抬头望向她,两个人四目相接,再次同时微笑。
他们都认出对方来,这次的微笑,已然不像上次那样不明含义,多带了那么一丝丝莫名的温暖。
三
她陪他去买衣服,她本来不想去,可他眼神诚恳,她也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就应了。
他去了杰尼亚,那是她在时尚杂志上才见过的牌子,每次下班路过,从没想过要进去。
他已然是这里的常客,店长亲自过来服务,告之哪些是新款,且并无多嘴问他为何他平整的蓝色条纹衬衣上有大片绿色的污渍。
见过世面的人,自然懂得哪些话该说,哪些话应该放在心底。
她一开始有些局促,拿着店员奉上的饮料,略略有些受宠若惊。
但很快,她就完全放开了,不是因为他一直不停地来询问她的意见,只要她点头,他就说,包起来,让她面子倍增。
只因为她就是那种小犬般女孩,性子里其实是横冲直撞,天地不怕的,局促完全是因为被人这么体贴地招待,跟自卑感无关。
买完衣服后,四个袋子。
她要帮他提,他也没拒绝,分了两个给她。
路过DIOR,他问她要不要进去看看。
她吐吐舌头说:你还要买啊?
他说:我想买个小礼物送你,走,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她不知为何,心里有丝丝的不舒服,我不要,她的语气有些硬。
他愣了一下,但随即笑笑,说:那我请你吃饭,这你可就不能拒绝了。
她笑起来,像是春天的某种灿烂小花,虽不起眼,但却力量十足,就像她的人。
四
他们去新光天地下面的美食街吃了麻辣香锅,他想带她吃点儿别的,贵点儿的,可是她坚持不。
他只得由她,他其实由着所有的女性,只不过由到一定的限度,他就变为一个陌生人。
那家麻辣香锅的味道出奇的好,起码吃惯了精致菜肴的他吃起来,是别有一番感觉的。
她也吃得很开心,眉飞色舞,跟他七七八八讲她身边的事儿。
他微笑着听,也觉得快乐,她的世界跟他不同,跟他之前接触过的水蜜桃们的世界也不同。
所以,他因为新奇,也觉得有趣,听得津津有味。
吃完后,她问他说,你饱了么?
他说,没太饱,但是医生说晚饭吃七成饱比较好。
她撇嘴,一溜烟地跑去卡拉是条热狗买回两个热狗,塞一个给他说:吃了它。
他接过来,把医生们的告诫抛于脑后,开心地吃完了那只热狗。
五
从新光出来,他要送她回家。
她说:别,你的车太大,开不进我们家的巷子。
他说没关系,可以送到巷子口。
她微笑着摇头,长头发被晚风吹起,街头华丽的灯们,溶出一种迷蒙的温暖的黄,洒在她的脸上。
而后她跟他讲:再,见。
一字一顿,带着笑意,转身向大望路的地铁站跑去。
他看着她小鹿般离去的背影,晃神了片刻。
六
他们后来没有常联系,他有的时候会来约她吃饭,她有时候同意,有时候拒绝。
他们一起去的馆子,都是她觉得好吃的东西,虽然不贵,也不精致,可是味道是好的,他也大多都没吃过,所以乐此不疲。
他总是抢着付钱,这不太符合她的习惯。
可她是聪明女孩子,懂得给男人留面子,所以每次他付完钱,她总是会买一些小礼物在下次吃饭时奉上,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但也是她精挑细选过的心意。
他每次都会微笑着接过,也不拆它们。
她知道,也许他回家后,随手就放会在一旁,直到被家里的佣人丢掉,也永远也不会拆开。
但她还是坚持会送,这仅仅是一个她的个人行为,与一切外部世界无关。
七
他们除去吃饭,平常甚少联系。
她曾经跟他开玩笑说,我们俩是饭友,他憨憨地笑,露出几颗白牙齿。
每次吃饭,也是他差不多在她下班的时间,直接跑来新光天地的香水柜台找她。
他们甚至没有对方的手机号码。
他是给过她一张名片,她顺手放到了包里,后来就找不到了,她也没再要。
这样说奇怪也自然的关系,不咸不淡地过了小半年。
重复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的。
他们之间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不是暧昧,也好像不是爱情。
八
她的生日在春天,一月十四号,那个时候的北京还很冷,偶尔会下雪。
她在北京实在是没什么朋友,她这样的女孩子,总是莫名地会被同性们疏远,她自小便习惯了。
事实上,她其实也安于寂寞,并无怨尤。
那日下班后,她打了个电话给在远方孤身一人的母亲,说打了钱给她,让母亲买点儿好吃的。
母亲却坚持要再打回给她,说她的退休金已然足够生活,母亲说,囡囡啊,多买点儿漂亮衣服,你小时候那么爱美。
华灯初上,街头车如流水,她挂了电话后,忽然觉得累,缓步在马路牙子上蹲坐下来,恍然了片刻,眼中就有了雾气,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
她心里忽然就有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委屈,像一只小手,慢慢地推开她内心所有的,自以为是的坚强。
然后他是怎么出现的,她并不清楚,她当时已然哭到自己的世界天翻地覆,外面的世界如何,她并不知道。
她只记得他悄然地坐到了她身边,没有问怎么了,只是温柔地把她拥入怀中。
她并没有拒绝他的拥抱,她是需要一个肩膀。
九
随后他们去了KTV,她要求的。
他不由分说地要了最大的VIP包间,两人进了包间,有些空。
他说:我变魔术给你看。
几个漂亮的魔术手势过后,他对她说,你去看你的包。
她走去看,是个系着白丝带的漂亮蓝盒,打开后,是一条TIFFANY的银链子。
他生怕她拒绝,忙说:这个不贵的。
她笑,自己把链子扣上,对他说了声“谢谢”,并没有给他给自己扣的机会。
随后她说,我唱歌给你听。他微笑点头。
她杂七杂八地唱了很多歌,都是台湾女歌手的歌。
他就在一旁安静地听,并没有也要高歌一曲的意思。
终于唱得两个人都有些累了。
她说,最后一首歌,我之前没唱过,现在全球独家首唱。
她唱了戴娆的《但愿人长久》:
“人生有许许多多路口,常常不知向左还是右,有时我会感觉到孤独,偶尔想找个人一起走,我愿人长久。”
他听得很认真。
十
一曲唱毕,他上前吻了她。
然后他们做了爱。
第二天,她在他的大床上醒过来,床单洁白,阳光温暖,她觉得很幸福。
他已经去公司,留下一张字条,和一叠放在信封里的钱。
字条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我去公司了,你可以自己去买点儿东西,钥匙在桌上,晚上见。
她看了字条很久,终于叹了口气,把字条默默叠好放到钱包,把房间整理好,把钱放到了床头。
他家很大,大到有些空,并无女性痕迹。
打开冰箱,是空的,偌大的双开门冰箱,仅仅空空地码着一排矿泉水。
她打电话请了假,出门,去楼下的超市买了一堆食物,塞满了冰箱。
看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她原本想要不着痕迹地潇洒离开,可步子往门口迈,就缓了。
她始终贪恋前一晚的温暖,在这个偌大而空旷的城,有这样一个人,给过她前所未有的暖。
她决定再留一晚,她要再试一次,看他是不是已然爱上了她。
一个女人,要试一个男人是不是爱她,其实代表,她早已在不知不觉里,爱上了对方。
只是这一切,她不明白,亦不想明白。
也许等她明白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办法和能力,再爱上一个人了。
十一
他下班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就闻到饭菜的香气。
是家常的味道,在他搬来这个家之后,便从未出现过。
她听到开门的声音,从厨房迎出来,自然地告诉他再五分钟汤就好了,仿佛这个家的女主人。
他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忽然有点儿恍惚和局促,仿佛这个家不是他的。
这样的日子,恍若隔世。
她给这个家带来了生机和热闹,但是对于他来讲,这个热闹,来得有些措手不及。
她闯入他的生活,没错,是他允许的。
只是这个阵仗有些大了,他觉得有些兵荒马乱。
所以直至吃完晚饭,两个人都有些沉默,都在努力地找话讲,彼此却默默感觉越来越糟。
后来她去刷碗,他看到床头柜上的钱,心中有些默默的恼。
他不知道她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能给她什么,他有点儿不喜欢这种不确定感。
她对他来讲,是一个未知数,一个待解谜题,一个X。
但是他已经过了解谜的年纪了,对于感情,他只想要不费劲的。
他不知道她想要什么样的感情,但他默默觉得,她肯定不会想要自己现在的这一类感情。
这么无聊、乏味、生人勿近。
十二
吃完晚饭后时间还早,她提议去看一场电影,这是她在刷碗时便想好了的,总得有人来试着救这个场。
他欣然应允,怎能不应允,这提议简直是一线生机。
大概因为周二的缘故,家家电影院爆满。
他开着车,在附近转了好几家电影院,都买不到票。
最后,她提议,不然去我家附近的某个小电影院。
他只能答应,两人开着车一路从北京的东边到了西边,是西直门附近的一个旧住宅区。
停好车,两人穿越一条巷子往电影院走,一路上有很多小吃摊位,大概是紧邻着几个大学的缘故,有一种家常而朝气的热闹。
他走着走着,心里有些暖,觉得空气中有花香。
简而言之,他冰冷惯了,忽然被这暖暖的世俗生活,弄得有点儿春风化雨的感动。
两个人的手,不经意地碰到一起。
她有点儿希望他会牵她的手,但是他没有,他忽然在夜色中红了脸。
十三
那是一家小小的电影院,只有五个厅,人不多,都是学生。
他要掏钱买票,却被她拦下。
他看着她在淘宝用手机麻利地购买团购电影票,一张票只花了三十块,还附赠爆米花和可乐。
买完票之后的她长呼一口气,一脸的满足。
她问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小家子气。
他微笑着摇头,他觉得那一刻的她,可爱至飞起。
但是他没讲,好多年不习惯在口头上这样真实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他已经退化了。
两个人看了一部爱情片,她在结尾的时候偷偷哭了,装作不经意地拭掉眼角的泪。
他假装没看到,有点儿想笑,但始终忍了回去。那笑里,是带着怜爱的。
他们往回走,又恢复了沉默,是舒服的沉默,类同老友。
经过麻辣烫的摊位,她停下,问他要不要吃。
不等他回答,她就坐下了,热络地同老板娘交谈,脸上有了迷人的光。
于是他也坐下,吃了几串,喝光了一瓶橘子味的北冰洋汽水。
十四
邻桌有一对小情侣,女孩儿穿着餐馆的服务员装,男孩子则穿着房屋中介的旧西装,两人明显是来闯北京的。
女孩儿忽然开始小声地哭,男孩子则沉默着,就那样面对面静静地哭了一会儿。
女孩儿问男孩子:你还是决定要留在北京?
男孩子点头。
女孩儿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点:可是我们没钱了,日子太苦了,我们一起回老家好不好?
男孩子又沉默了,女孩儿看着他,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来。
僵持了一会儿,女孩儿结了账,起身走了。
男孩子跟在后面,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
她安心地吃着麻辣烫,嘴里嚼着一块甜不辣。
可是他听到了两人离开时,她不由自主地叹息一声。
那温柔的叹息,绵长而感怀,带着善。
十五
两个人吃完麻辣烫后,原路折返,路过一个六层楼。
她指着高层的某一个房间对他说:那一间是我家,要不要上去坐坐?
他犹豫一下,回答说,今天去太唐突了,改天好了。
这是他的习惯,他希望改天找个正式点儿的机会,提着礼物来拜访,显得比较正式。
可是在她的思维里,这俨然是明显的拒绝,甚至还带着一丝礼貌的嫌弃。
她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所以她没坚持,说:好吧,那我送你到停车场。
他敏感地察觉出她些许的不高兴,却不知自己哪里做错。
这一天的月亮很大,很亮,天上没有星。
又是一段沉默的路,只是这段路,却又有了结束的意思。
走至车前,他的肠胃忽然一阵绞痛,额头上瞬间密密地浮了一层汗。
她看出他的不适,问怎么了,他说不知道,却捂着肚子蹲了下来。
她送他去了医院,是肠胃炎,也许是刚刚路边的麻辣烫所致。
她看着打吊针的他,一脸抱歉,跟他说对不起,不应该拖他吃路边摊。
他却笑了,拍拍她的手,安慰她说也许是中午吃的金枪鱼三明治的问题,麻辣烫刚吃完,哪里那么快就会有反应。
十六
他打完吊针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她一直陪着他,还去医院对面的711买了关东煮给他。
他拿着关东煮哭笑不得,说:我肠胃炎,好像不能吃东西。
她这才恍然大悟,一脸尴尬。接着又是一阵道歉,他就看着她笑。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初识时,横冲直撞不知自卑感为何物的女孩。
爱让她有了自卑感。
过一会儿,她见关东煮凉了,不想浪费,自己躲到一边偷偷吃掉。
他眯着眼睛,假装睡了,其实只是觉得她不想让他看到她吃关东煮的样子。
因为第二天要去机场接一个客户,他还是回去开了他的车。
到了后,她本来要下车,可是他仿佛随口一提般问她,去我那儿么?
她没法拒绝。
她对他心怀愧疚,抑或更多的,她对他有好感,只是不想承认。
她心中还是有一束微弱的光。
到了他家,他去洗澡,她在客厅坐着,忽然有些怀念自己的小房间。
待她洗完澡出来,他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她在他身边悄然躺下,睁着眼同黑暗对抗了一小会儿。
在他轻微的呼吸声中,也睡了过去。
十七
她做了一个梦,梦很短,也很乱。
她被抛弃,他坐在船上,冷冷地看着她,顺流而下。
她在后面哭着追,一路踉踉跄跄地奔。
最终摔倒在地上,血流了一腿,再也起不来。
眼睁睁地看着船只,消失在河流的尽头,终于望不见。
她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身边了,只剩眼角未干的泪痕。
她之前不是这种患得患失的女子,她忽然意识到,如若这是一段感情,那么,她输不起。
她没有资本去赌,只得一条命。
若输了,命就没了,她得惜命。
床头的钱已经换成了一张信用卡,字条也在,只是换成了简单的四个字:没有密码。
末了,是一个画得有些别扭的笑脸。
她看着那笑脸,手指来回抚摸在上面,也笑了。
她能读懂那笑脸的背后,于他来讲全部的珍贵。
即便这份珍贵,对她来讲,也许一钱不值。
她觉得够了,这个故事结在这里,很好。
他们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若此时离去,还有美好回忆的可能。
阳光透过落地窗,跃进一片散漫的光,她看一眼时间,不过八点钟。
她决定去上班,回到她的生活里。把一切都留下,连同她稍纵即逝的幸福。
那手上的银链子,她犹豫了下,带走了。
十八
他再也没有找过她。
她的表现,拒绝得太过明显。
他是被女孩宠坏了的男子,他有他莫名的骄傲。
北京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当你不想见到一个人,你可能一辈子再也见不到。
这个城,这个时代。
好多再见,都会成为永别。
十九
几年后,她的婚期临近,对方是个北京男孩子,做一份普通工作,很爱她。
她最后一日在新光上班,要休婚假,他再次看到她。
他身边是新的水蜜桃女孩。他带蜜桃女孩来买香水。
他们都以为对方不认识自己了。
他们没有多说一句话。
二十
结婚那日,她摘掉了戴了几年的银链子,在洗手间流了几滴不会花妆的泪。
这个他是不会知道的。
就如同她也不知道。
他留着她送给他的所有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谁都不准动。
除去首次,他每次带着蜜桃女孩们去新光,其实都是为了见她。
他是真的爱过她。
但是,爱过又如何呢?
我们总是更爱自己,苟延残喘,趋利避害。
这样的城市,这样的爱,每天都在短暂发生,也在迅速消亡。
仿佛蜉蝣,朝生夕死,岁岁枯荣,春风又生。
正是它们,化作了繁华落尽时的霓虹,天亮时微蓝天幕伴随的朝霞。
成了所有留在这个城中的,永不为人知的理由。
我们早就羞于爱了。
我们却又这样卑微而小心翼翼地,渴望爱。
但愿人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