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杏子熟了,气味好闻但不好吃。詹詹买了又忘记了,捂在塑料袋里长毛,满室来历不明的异香。马丽出去时,习惯性地伸手探探鞋柜上的塑料袋,果然,黏乎乎软烂烂,又是不丢不行。
有詹詹这样的室友,真心每天心里都在“呵呵”。马丽心想,这一季度满了一定搬家。上季度她就这样想,可时间到了,拖拖拉拉地搁置下来。在重寻房子的琐碎痛苦面前,似乎没有什么原则不能退让。
詹詹也不是很糟糕,就是懒点儿。怎么说,有点女孩病。
爱美,爱打扮,头发根根拉直了吹,出门跟参加国宴似的,但床不铺,地不扫,房间不整理。
马丽和她角力,看看谁更能忍。周末不加班,詹詹前夜信誓旦旦计划第二天大扫除,结果一觉睡到午后,迷迷瞪瞪扭出来,千娇百媚地在沙发上扒出一点空地再猫会儿,玩玩手机,打打电话,磨叽到四五点,又该洗澡化妆,两个女孩早约好了夜里去吃小龙虾,詹詹请客。
整个下午马丽抱着笔记本电脑在一边,痛心疾首时间流失,直到詹詹去洗澡,她忍无可忍地弹起来,三下五除二将客厅归置得整整齐齐。
有啥好生气的。马丽想。干净总比脏好,做家务当减肥。
2
马丽左臂夹挎包,右肩挂笔记本,一手拎垃圾袋,另一手拎鞋子,像棵圣诞树似的开门出去了。
那么巧,对面的门也打开,陈陶正要出门,见状赶紧道:我帮你拿吧。
过道狭窄,容不下两个人同时大动作,陈陶上前想搭把手,偏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马丽连说不用不用。将鞋子往地上一丢,用脚趾去勾,那是一双平底暗红色浅口皮鞋,越着急越穿不好。
陈陶说,那我去按电梯。说着一阵风似的跑过去。
清清凉凉的风,他用的肯定是黑人牙膏。马丽益发觉得自己浑身可憎的烂杏味儿。
两个人站在电梯里,半熟不熟,不知说什么,只得面上恍笑,幸好从7层下到1层不过一眨眼工夫。
电梯门开了,陈陶才突然说:这鞋子挺好看。
马丽始料未及,脑袋嗡的一声,脸上热热糊了一层。陈陶却已走远了。
旧鞋而已。她对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大概,陈陶是马丽喜欢的那类男人,就像念书时班上那个家境好脑瓜子灵、不见得多努力就能名列前茅的男生。不胖不瘦,气定神闲,干干净净。做了半年邻居,马丽还没见过他做什么出格的事,譬如带女人回家,譬如隔三差五烂醉如泥。有几次在楼道上听见陈陶接着电话出门,说的是工作,才知道他是一间户外俱乐部的管理,琐琐碎碎的字眼从他嘴里蹦出来,什么海拔,什么器材,突然就变得井井有条了。
马丽不自觉微笑,所谓如沐春风,在心里偷偷点赞。
她附会地想,自己最终没有下决心搬走,或许和陈陶脱不了关系。可从这道门走到那道门,需要机缘巧合,需要水到渠成,需要自然而然。马丽沿着这个路子一想,觉得住在这里也是美事一件,即便八字还没一撇,但眼睛吃吃冰淇淋,图个赏心悦目也好。
3
踏进太阳暴晒过的水泥地面,温度直穿过薄薄的鞋底,简直烫脚。如果不是上司介绍,谁要在这种鬼天气去相亲。
马丽先到,点了茶,打开笔记本,工作做点儿算点儿,反正又无法假手于人。
良久才发现有人站在跟前。
休闲裤,白色POLO衫,领子立着,这个细节让马丽微微皱眉。
打扰你了。男人微笑伸手,说:我是苏士峰。
倒是彬彬有礼。马丽抱着笔记本,只好欠身:你坐。我是马丽。
马丽?我也认识一个马丽。苏士峰说。
我认识三个。马丽说着,不自觉翻了翻白眼,自嘲道:土爆了。
哈哈,没有,挺好听的。苏士峰说。
马丽咧咧嘴。
平心而论,马丽算那种长得还不错的女人。小个子,小骨架,看过去瘦瘦的,其实肉不少。面部饱满,幸好有只尖下巴,平白显出些刁钻娇俏。眉眼都是弯弯的,鼻子差一点,塌。但嘴巴好看,又薄又翘。
开塔吊?马丽反问,没能迅速领会这几个音节的意思。
嗯。苏士峰指指窗外赤白无云的晴空,尽管那里什么都没有。
很辛苦吧?马丽头皮有些发紧,没想到对方是个工地上干活的,一时话题都没法展开了。
不辛苦,就是枯燥。不过算技术活,收入还行。苏士峰老老实实地交代着,几乎有种不合年龄的朴实。怎么会不辛苦呢,那么热。马丽道,她真心焦虑。
小时候没好好念书,嗨。苏士峰摸摸头,整个人往后仰去,露出羞赧的神情。
马丽还在想,那是什么样的工作,在比那些高楼大厦更高的空中,会看到什么,想到什么。
真是世界上最寂寞的职业之一了。她情不自禁感慨道。与此同时,心中生出一些微妙的神往。不知是对那份寂寞,还是对那个身处于寂寞中的人。
苏士峰不置可否,还是笑,咳咳咳地,居然有点感动的意思。
原来苏士峰家里与马丽的上司只是远房亲戚。苏家本来在三线城市,苏父是地税局的一个科长,也算衣食无忧。苏士峰少年时仗着家境尚可,整日逃课打架,游手好闲,后来在一次斗殴中打人致残,幸好他未至成年,加上父亲做了许多打点,总算没有付出更大的代价。但钱是要赔的,揍是要挨的,最后不得不考虑卖掉房子。苏士峰此时并不服气,照旧纠结狐朋狗友惹是生非,他见父母被刁难,脑袋一热跑去伤者家里,持刀恐吓道“有什么冲我来”、“好汉做事好汉当”。
其实我是想砍掉一条腿还给他。苏士峰笑着摇头。幼稚是吧?哈哈。最后我爸被逼辞掉公职,跑来投靠表舅公一家。
寄人篱下,滋味不好,我又不争气,念不进书。后来我爸妈做了点小生意,有人跟他们建议让我去念职业学校,总算有一技之长。苏士峰说。
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他终于反应过来,端了茶杯猛喝一口。
嗯哼,信息量略大。马丽说。
相亲相过,上来就掏心窝子露黑底子的,苏士峰还是头一位。马丽说不上来是啥感觉,这里面应该有一种信任、理解,和萍水相逢的放松。她有时也会这样,神经兮兮地跟陌生人说上一堆心里话,特别痛快,因为说完了就完了,没负担。想当初她和詹詹不就是这么“一见如故”的吗?马丽觉得她跟苏士峰有点像,尽管不愿意承认,他们身上都有种“黑历史”的影子,她是穷,出生于小城,家境卑微。苏士峰则是伤过人,见过血,低过头,毁掉过生活。
他们如今看起来都精精神神,但脚下拖着影子。马丽随即想道,那是“屌丝”户口簿。像一种血缘。
而这,正是马丽极力想摆脱,正是邻居陈陶身上丝毫没有的。
4
或许大多数人都想挣脱固有的生活,所以马丽试图去理解,为什么身为珠宝鉴定师的詹詹年轻貌美前途光明,却偏偏总和一些中年已婚男约会。
我也想约会小鲜肉啊,哪那么容易。詹詹叹气。实际上她知道自己对那些不够阅历沉不住气的大男孩何止几百个不顺眼。她带的培训班里,整洁漂亮的男生多得是,她和学生年龄差距不大,本来还偶尔在课余聚餐坐坐,后有次一个男生因为失恋在酒后青筋暴起,各种撂狠话,又是流泪,又是夸张抒情。詹詹差点打呵欠,以为是冗长狗血的青春偶像剧?凑份子吃饭已经是她的最高容忍限度。
有点风度好不好?詹詹喜欢说。
她讨厌一切失控的状态,发着烧也要光鲜亮丽去上班,如果没精打采,不如请假在家看韩剧。
最近有了新朋友。詹詹一边剔指甲,一边讲给马丽听。其实马丽听进耳朵去的永远只是已婚和中年两个关键词。
詹詹说:拜托,人家很有腔调的,懂浪漫,又有风度。
马丽道:有钱当然有风度。
詹詹将抱枕一丢,整个人坐直了,说:完全,绝对,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好嘛?!
说着纤纤十指一摊,一条条数给马丽听:要有知识,有见识,有情怀,尊重女人。少一条都不行。
对门那种?马丽问,自然指的是陈陶。
唔,马马虎虎,不过他有望长成我说的那种男人。詹詹说。
可,你为啥总喜欢已婚的?马丽问出口都觉得有些难堪,总觉得揭了人的短。
不用负责啊!他不会纠缠你,不会给你添麻烦。詹詹理直气壮。
这恐怕就是身为一个美女的气势吧。只听说过女人怕男人不负责的,第一次听说女人自己不想负责。马丽脑筋打了几个转转还是没拧过神来,只好呵呵笑笑。她心里笃定地认为,那是因为詹詹现在还年轻,还有美貌,还玩得起。等再过两年,她也二十七八了,就不会这么想了。
过两年再说过两年的事呗,看那么远干啥,没用。詹詹似乎看穿了马丽的心思。说完,腰肢一垮,又松软地歪在沙发里,像一匹油光水滑的丝绸。
5
马丽和苏士峰在约会。没确定关系,只说从朋友做起。
苏士峰一周休息一天,马丽如果正好没事,两个人就会一起去吃吃饭,看看电影。当然,总是苏士峰买单。他说自己收入尚可,马丽始终有些不落忍,问她想吃什么,便尽拣实惠的点。又不敢太便宜,免得伤了对方自尊。
饶是如此,有一天苏士峰还是说:别想着为我省钱哦。
马丽被说中,脸刷一下就红,嘴硬说,哪有,我是计划着宰你一顿大的。
眼光长远呀,原来。苏士峰说着,眼睛灼灼看她。
这话有点一语双关。马丽立即不响了。
每次都小心翼翼计算着,不愿意欠对方太多,时不时地还要思忖买点什么小点心拿去交换。约完回来,马丽着实累。不过有会可约的累总好过无会可约的累,要一直单着,连夜间看看社会新闻马丽都觉得浪费时间对不起殷殷期盼的父老乡亲。
苏士峰算会来事儿,隔一周就给马丽带一束花或是一个可爱的多肉盆栽。送过玫瑰,也送过向日葵,非洲菊啥的,他随随便便地给过来,说你放着玩儿。似乎决不给对方添一点心理负担。
马丽不要他送她回家,他也不坚持。
这天也是在几个站前就分开转车了。马丽独自抱着一张画坐公交回来,在小区门口碰见陈陶。是他先招呼她:嗨!马丽吓一跳,也不知在沉思什么,又或是感觉有一阵没看见陈陶了,她愣住。
买了张画儿啊?陈陶说着,歪过头要来看。
他第一次离这么近,马丽的心不由得噗噗直跳。赶紧将画的那面朝外,像一张盾牌似的挡在胸前。
噢,塞尚。蛮有品位。陈陶由衷赞道。
马丽不懂画,只好说是一个老乡送的。
男朋友吧?陈陶笑。
不是不是,就是老乡。马丽急着分辩,情感上,她觉得苏士峰跟她还真有点老乡的意思。
你老家哪儿呢?陈陶接着话茬问。
马丽说了。没想到陈陶又说:啊,我去过那里,山清水秀的,很舒服。
从未觉得坐电梯的过程这么长又这么短。到门口分别掏钥匙开门的时候,居然有点戛然而止的仓促感。陈陶忽然又转过身说:改天请你和詹小姐去我们俱乐部玩,邻居这么久,还没邀请过你们,真失礼。马丽被这猝不及防的邀约震了一下,忙说不必客气。陈陶说:要的要的。马丽说:那好吧。
进得门去,詹詹难得在家,一脸坏笑看她,学舌道:不必客气,要的要的,哈哈哈。
讨厌!马丽嗔了一句,顿觉自己怎么这个语气,差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心里麻酥酥的,热烘烘,有点痒。
再看那幅画,左看右看都顺眼,不由得后悔先前怪罪苏士峰附庸风雅。
6
八月过完了,九月也眼见着去了一半。陈陶并没有履行邀约,甚至很少碰面,想来天气凉快起来,户外行业的旺季也开始了吧。倒是上司问了几次,与苏士峰发展得如何,马丽含含糊糊,不愿得罪人,故意暧昧地说,还不错。
毫无悬念地房租续了约,可是詹詹突然去上海进修,房里便只有马丽一个人,整齐到无聊。
认识的第三个月,苏士峰开始加强攻势,平日信息变多了,凭着熟络,打趣马丽:不请他去家里坐坐?
马丽并非那种戒备森严的女人,眼见着快二十八,不可能揣着明白装糊涂。犹豫中,她忽然明白了詹詹说“不想负责”的意思。是不想贸然加重生活的砝码,不想那么快担当俗世洪流中沉甸甸的角色和热腾腾的欲望。
她空着房间,以为是在等一个更好的人,或许并不,她也许还贪恋水里浮游的感觉。
寻寻觅觅,人山人海,自由自在。那些寻觅过程中的进退试探,因为不够明朗,几乎是浪漫而诗意的。
想开了,反而决定请苏士峰来吃饭,马丽想,步步为营的心态也是奇怪,说不定人家根本没有那么想。苏这个人其实蛮有趣,据他说每天上班,在高空,大部分时间都是空闲的,只有需要控制的时候才操作一下。所以他原本浮躁的性子慢慢安定下来,不安定不行啊,每天爬上那几十层楼高的驾驶室都恐怖得腿打颤。他没事儿就看天空,看云,下雨之前天昏地暗也很好看,据说也揣个本本画点小画写几句诗什么的。马丽简直不可思议,要说是对面的陈陶写她肯定毫无困难地接受了,还很欣赏,可苏士峰,开塔吊的,写诗?总有谐星的即视感。
苏士峰来了,带着些颜色漂亮的热带水果,礼貌地轻敲了三下门。马丽的餐桌已经摆好,都是家常味,笋尖肉丝,蚝油菜心,蒸鳜鱼,玉米排骨汤。苏士峰显然没有料到,一直说,你怎么这么能干?不是夸张,他真的吃惊,过去交过几个女朋友,都是啥也不会。毕竟这年头,厨艺成了好男人的标配,啥也不会倒是新女性的美德。
吃得挺慢,哈?马丽忍不住提醒:汤冷啦。
舍不得吃那么快,哈哈。苏士峰笑,神情却越来越正经。
我妈走了之后,好久没吃家里的饭啦,天天快餐。苏士峰又说。
想博同情?!少来!马丽敲了他一筷子。敲完浑觉几分不自在,这动作不是没有过,但平常都在大街上,在人声鼎沸的馆子里,有市声掩护,没显出那份微妙意味。苏士峰又不说话了,有点好笑地看着她,真是……马丽起身说,《新闻360》的时间到了,我去开电视,你慢慢吃。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巨响。马丽惊了一跳,第一反应是有什么爆炸了,她冲过去要开门,苏士峰丢了筷子一个箭步窜到她前面,说,我来!
7
对面的门被擂出一个大坑,想是方才那一响。两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女,另外还有三个年轻男孩,那女人看起来体体面面,却声嘶力竭地喊着:姓陈的,开门!开门!
没动静。
马丽好心上前说:可能不在家。
不可能!一个男孩道:我们看着他回来才上楼的。
是不是搞错了,不如打个电话问问?马丽说。
他敢接电话吗?早关机了!女人转过头嚎啕一声,一脸七横八竖,竟很绝望的神色。
马丽试着拨了拨,真的关机了。
苏士峰在旁边劝说那看上去很稳重的中年男人,说要不明天再来,或者有什么事可以帮忙转达,你看都晚上了,闹着邻居和物业也不好。
不好意思吵到你们,可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就因为这个姓陈的,不知撺掇了什么,我们的女儿出去旅行出了事,搭什么车,什么说走就走,现在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男人说着,声音颤抖,近乎呜咽起来。苏士峰没料到事情这样严重,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马丽自然是惊呆了,哪想到陈陶会摊上这么大的事,现在很多小女孩崇尚背包旅行,说不定根本怪不得他呢。但无论如何避而不见总是于事无补。楼道那边另外两户人纷纷开门出来看热闹,听了这事,免不得都谴责陈陶,抱臂站着观望事态发展。
这时门居然开了,门外几个人居然没有一拥而上,而是定定地等他给个说法。
陈陶一脸丧气地站出来,说,真的很对不起,我就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她当真了。
随口说说?!她才十八岁,她能有多大的分辨能力,能承受你这样的蛊惑?!做妈妈的那个几乎整个人抓狂地扑上去,几个男孩也要动手,被男人制止了。
陈陶躲闪着,一面讨饶,一面说,进来说行吗?进来。别闹到其他人,站在外面多难看。
你还知道难看?不知是哪个邻居冷冷地说了一句,“啪”的关上自己家的门。
马丽还替陈陶着急着,但见他投过来一个软弱的眼神,实在不忍再看下去,苏士峰适时戳戳她的胳膊说,我们也进去吧,别看了。
马丽鼻子一酸,不知是为了苏士峰的体谅,还是陈陶的狼狈。
她关门的同时,对面的门终于被几个人推开。终于第一次,马丽瞥见那和自己所住户型相同的房间,乱糟糟油腻腻,陈旧灰暗,杂乱不堪。或许谁的后台都是一样的兵荒马乱,但想想平常一心认定谁阳春白雪,谁下里巴人,真是可笑肤浅。
突如其来的插曲,需要一点过程平复。马丽说:喂,不是说要朗诵你写的诗吗?
啊哈?真的要?你确定?苏士峰两只眼睛故意往前鼓突,很滑稽地瞪着马丽。
当然。马丽说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
苏士峰挠挠头,说:好吧。说着真从衣服内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本子,清了清嗓子,那造型,马丽已经开始笑了。
“这个上午和那个下午,没什么不同。
阳光像晾晒衣服那样,
晾晒起我们的房子。
坐了很久。等着。
静默中,生锈的椅子,被封闭的城市,
朝东的方向,每天都有
一只鸟儿经过。
天气预报说,附近城市大雨。
鸟儿迟到了,但我
还是坐了很久。
一直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