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顿,你好呀。五月如期而至,家里的植物已经葱葱郁郁,我给它们浇满了水。经过了整个冬天,植物死的死,干的干,剩下的又焕发了活力。最近我收拾了屋子,把冬天的衣服全部送洗,夏装拿出来烫平挂好。此刻我坐在书桌前,小猫正在我身上睡觉,它睡得咕咕的,鼻子呼出的气弄湿了我的手臂,我们都得到了宁静。
在我的印象里,夏天好像经常是宁静的,不管窗外阳光多么炙热,走在街上的人多少喧闹,只要关上窗户,打开空调,一切都会平静下来。在夏天的时候,人的身体变得更有活力,而内心却更安宁,这多好呀,诺顿先生,在上个夏天,我跟您说过,夏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到现在依然如此。冬天过去了,春天也过去了,到了我最热爱的季节,四季流转,人们依然忙碌,我和小猫还是可以吃西瓜吹着冷风。
但是生活也并不是一副满意的模样。
诺顿先生,有人跟我说,快乐就是漫长人生里偶尔闪现的光芒,以前我很相信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让自己忙到转起来,生活琐事应接不暇,一件件迎面而来,根本无暇思考。所得一切,都是努力,都要拼命。那时候所感受到的快乐,就是繁忙里偷闲的一瞥,像意外的恩赐。大概是从去年开始吧,我突然就让自己闲下来,平静成为了生活的主调,快乐反而很容易出现。
那些曾让我筋疲力竭伸手想要去够的东西,我已经不想要了。诺顿先生,最近我变得有些相信命运和神迹,凡人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即可。一切属于你的东西,终将来到你身边。如果费了过多的力气也只是徒劳,那就说明,这东西并不属于你。你应该安静下来,打扫房间,收拾植物,照顾身边的小猫。命运自然会向你展现神迹。
我想我应该是见到了,我生活里的平静就像是某种神迹。既不是特别快乐,又没有格外痛苦,日子很宁静,日复一日,四季更迭。当然,我并没有停下来,该做的事一件没有少做,该负起的责任也不曾丢下。只是我不再展望未来,在清醒的时候也不回望过去,宁静就像酒杯外浸出的水珠,一点一点积累,变大,流进我的生活里。
去年夏天,就是宁静开始的时刻,与过去的喧嚣截然不同。我脚步从容地走在街上,偶尔听音乐,偶尔听路过的人聊天,有的人提着酒脚步酿跄,有的人蹲在地上失声痛哭,我还在深夜见过有人跑到路中央准备拦车自杀,我急急忙忙把她拦下来。说起来,在日常生活里,也是有惊心动魄的时刻,可是我却只感到了宁静,拦下那个试图自杀的姑娘后,我们在深夜的街上。她依然嚎啕大哭,我静静陪着她走回家去,又一个人静静地回到自己的家。
诺顿先生,我怀疑的是,只有真正的痛苦才会让人宁静,就像世界消音了,只听见自己脑海中的回荡声响。我并不敢深究这里面的答案,不想分清宁静和痛苦的区别。这太沉重了,凡人不应该承担如此沉重的思考,把问题交给命运,把答案留给神迹,去相信、去渴望、去期待、去希望,但是不要确认。
我们接手夏天交付的炎热和树荫,收下阳光和凉风,在傍晚的时候,买半颗西瓜上楼,我们在天光渐消时沉默,在黑暗中入睡,在打开百叶窗后再一次看到太阳。诺顿先生,谁的生活不是如此呢?每个人的生活都被繁忙和安宁充斥,虽然各有形态,但大多如此。只有命运真正扭转时,人们才会在神迹的缝隙里窥见真正重要的事。
还记得吗?诺顿先生。我们谈论过人生里真正重要的事。
我一直都记得。
那些在我们人生戏码里足够戏剧化的时刻,锐减的冲突和矛盾浮现的时刻,彻底的痛苦和毁灭性的时刻,都是真正重要的事。只是它们藏在日常生活的喧闹里,让我们误以为它们并不是真的存在。可是诺顿先生,一旦它们出现,我们的人生会就此改变。我也说不好会急转直下或是重新来过。
我见识过了,诺顿先生,为此我不能不说。我们必须谈论人生中真正重要的事,才会不把时间耗费在一次次的喜悦和崩溃之中。如果事情足够重要,那它应该可以超越人生的所有悲喜,只是诺顿先生,每一天的日子实在太长了,如果没有重要的事发生,足以让人发疯。于是人们又被眼前的事物所吸引,让情绪跟随,用精力追寻,不就会忘记,人生还有重要的事存在。
我偶尔会感觉害怕,害怕那些重要的事发生时我却没有做好准备,日常生活过于喧闹,让我来不及思考。有时候我对自己说,嗨,请你安静些,好吗?
重要的事,一定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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