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来说,最难吃的前三名是:比萨、烧烤、大便。
我妈说我小时候有一个“13种最喜爱吃的东西”的清单,并且经常挂在嘴上。汤臣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水果是:水蜜桃、西瓜、葡萄。有一次给他吃了山竹,他想了两天,严肃地和我说,他决定把山竹排在第二名。
梅雨季节来了,水蜜桃就慢慢上市。菜场里号称正宗无锡水蜜桃,实际上它们并不多汁,但也要贴上“不要捏”的纸条。就像现在的汤臣,发育了,我也不好意思捏他的腮帮子。老迟说节日对他而言就是吃:五一吃龙虾,十一吃大闸蟹。季节是个奇怪的东西,它依赖于黄道面和地球的公转。
我最喜欢的水果是甘蔗。我妈说小时候只要路过甘蔗地,我就会问她,种甘蔗的这户人家是不是我们亲戚。不知道是我说烦了还是她爱我,六年级的时候我们家也种了几分地甘蔗,稻子割完天气转凉,甘蔗熟了。因为是自家吃,所以不用像别人家那样挖坑埋了等到冬天卖好价钱。我们家的甘蔗一捆一捆地放在屋里,青皮白叶,陪着猪圈和灶台。中午吃完饭,到河边洗干净甘蔗,边走边吃去学校。脸上沾着白霜,嘴角被甘蔗皮拉破的血丝,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光了。
我妈已经记不得那13种东西是什么了,但她记得我是个调皮的孩子。事情变得太快,比如说十几年前我特别喜欢吃土豆,现在却怎么都难以下咽。二十年前看到香菜就犯恶心,现在觉得没什么菜比它更香。
我的味蕾并不发达,不同饭馆的红烧肉差异并不大,清蒸鲈鱼也差不多。基本上只要遵守以下原则,我就不会计较:肉类少糖,菜类清淡,各种配料能少则少,芊粉馒头最好不要。
当然,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喜好。比如说腊肉、咸肉、咸鱼、香肠、咸菜、梅干菜……各种半发酵都是我的最爱(除了广式香肠)。为此,大家猜测我的心脏不好。每到冬天,老家就会为春节腌制各类咸货,不管多累,我总要带一些回城。辛苦的时候,一碗米饭一块水煮的咸肉就能过一天。
如果让我点菜,有三样东西是必点的:1.鱼;2.笋;3.豆腐。这种习惯抛开喜欢之外,我也加入一点淡淡的文化在饮食世界里。一、鱼肉对于早期人类大脑的发育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我至今还迷信地认为吃鱼能提高智商。当然,带鱼不爱。二、古人云不可居无竹,中国人的岁寒四友中,竹是最能入口的,而且不管何种形式的变化,它都那么鲜美。三、至于豆腐,因为它是食材里少有的,甚至独有的化学反应。就算不能升仙,也能得到我的尊敬。各种豆制品都爱,但是大煮干丝和臭豆腐算了吧。
《我的川菜生活》里说成都一家饭馆有副好看的对联,我专门去过一次,味道没什么印象,但对联确实和我一样帅。上联是:诸肉还是猪肉香。下联是:百菜还是白菜好(记得不是很清楚)。对此我很不满意,我觉得最香的肉还是土鸡,那种在野外自己吃虫草长大的鸡。要红烧,但酱油不能多,不要八角不要烂炖,吃起来要费点力才好。我的亲戚都知道我爱吃鸡肉,过年过节,他们就把自己养的鸡送到我家。家族就是这么个奇怪的东西。
莴笋是好朋友王爱书最喜欢的蔬菜,光阴老张喜欢烧烤,袁铮的火锅世界里不能没有毛肚,张雯看到包菜就像看到他孙子,吉松浩喜欢青椒榨菜肉丝豆干一起炒。每个朋友都有自己的喜爱,我们相互之间的共同之处可能仅仅在于物理的身体结构。这也算美妙。
有一年春天和几个朋友去皖南,一早起床野奔,饿得气喘吁吁随便推开一家农家,向对方买点吃的。他给了几碗米饭,还有锅里吃剩的清汤笋。那是我吃过最美味的笋。就像有人说的,几乎每个中国美食背后都有一个乾隆下江南的故事。确实,在劳累的时候,除了比萨,什么都是美味。
梅雨季节来了,漳州的杨梅熟了。阿贵曾经买了两筐送我带上飞机。我把它们拎进房间,叶子还是那么鲜绿,舌尖上的中国干扰了我的写作手法。
2014年5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