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在电话里跟刘科讲,我要提车,两个门,车标是动物,底盘越低越好的那种。刘科说你他妈的睡懵了吧,把你卖了都买不来一个轱辘。我说你别管这些,报价钱就行了。刘科说了一个价格,我想了想,说还是底盘高点的吧,安稳。刘科问你真要提车,没必要吧,你家离公司也就百八十步。我说给你贡献生意还不乐意?我往你那4s店走了,你好好接待我。
刘科是我朋友,在郑州一家4s店做销售员,嘴皮子贼溜,创造过把一辆魔改过的五菱宏光吹成超越奔驰大G的经典案例。事实上我对刘科这种人持有鄙夷的态度:因为打我见他第一眼起就认定刘科是个渣男。论证这项成果并不复杂,刘科在我认识他的一星期后连续劈腿了两个女人,但这依然无法阻挡许多女同胞为其献身。刘科称其为人格魅力,我更喜欢把这叫做眼瞎。
我认为C小姐不会是这样的人,她是我到4s店买车的直接目的。像我这种年龄段的人,尤其是中下阶级、存款不多、身材瘦弱、胸无大志的人大多体会过这种感觉:漫长的学生时代竟然融洽不下一个短暂而又甜蜜的爱情;备受家长瞩目却又遭受老师同学的嘲讽欺凌;步步小心然而一个挫折就能把你拍死在滩头。这些还不是最遭的,其中有些幸运儿可能还会目睹这样的情境: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你一觉醒来,走在去往学校的大马路上,幸运地看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儿在跟别的男生牵手(两个小时前她还在梦中与你亲吻),而这个与其牵手的男人还是令你极度厌恶、极度恶心的人。刹那间你觉得天都塌了:世界开始倒转,疾病开始恶化,股票开始下滑。如果你手上恰好有一瓶娃哈哈,你八成会把上面的王力宏拧成麻花儿。
而在10年前的那个夏天,我不幸地沦为了其中的八成。
我把矿泉水瓶扣盖儿放好,刘科搬了张椅子过来。他今天梳了一个大背头,极其夸张,发蜡亮得快要结成疙瘩掉下来。我问车子在哪?刘科拧开我那瓶水喝了一口,说按照你的预算,给你备选了几个。我说职业病啊,选车还要备选。刘科没理我,说jeep指挥官、马自达Mx-5、大众迈腾,这仨都在那儿排着,你先去看看吧。
我到那一看,基本上就仨类型:轿车、敞篷、suv。那个马自达挺合我意的,不多不少,正好两个门。我问刘科这叫啥来着,马自达多少钱?刘科说底价二十六万八,中国限量款敞篷小跑。我说就这个吧,现在能提不,昨天刚摇完号。刘科说你慌啥,还没说你要这车的作用呢。我说没啥,就是自己突然想开了呗。刘科说想开了?我说不是想开了,是想开,滴滴呜呜,想开车了。刘科一拍手,说我懂了,你小子撞桃花运了。我心一咯噔,想这兔崽子真神,扭捏了一下说算这么回事吧。刘科说什么样的妹子呢,我说啥?刘科又讲把了什么样的妹子,我帮你一步到位。我说不用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刘科贼笑着问半撇总该够了吧。我看瞒不过,只好说我还不认识人家呢。
事实上我还真的不认识人家,只是暂时性赋予对方一个外号:C小姐。她是我在健身房遇见的。郑州北三环一共有36家健身房,经过筛选离家最近的一共有5所,除去价格、环境、设施等一系列不可抗力因素,我最终选择了这家三维健身房。
我将其称为缘分,虽然我知道这缘分中还掺杂着一厢情愿的成分,但已经无所谓了。我叫王文,男,一米六五,今年32岁,单身;在郑州工作,It行业,月薪8000,无房无车;30岁的时候父母曾安排过一阵子相亲,但大多缘分尚浅,三观不合,五官不正,最终扯皮拉倒。唯一一次恋爱在二十八岁,在一家交友网站上相识,相恋两个月于七夕节成功见面,且速八宾馆顺利开房。我称呼她为b妞,操,那一夜是我最难受的一夜。b妞问我咱俩是不是在一起了?我说应该算是。她说我觉得咱俩挺凑合的。我说好像有点。她说你觉得你能这样凑合一辈子吗?我刚准备要回答,b妞说反正我是不能。我心想那您铺垫上一句干吗呢?b妞继续说我知道,咱俩在一块纯粹是生理上的原因,我连忙回答也不能完全这么讲。b妞讲我说的生理有两方面,一是那个,二是因为别人。我向后猛一回头,b妞说不是绿你,你不觉得,咱俩就是因为羡慕别人的幸福,才佯装幸福地随波逐流到一块儿了吗?
“操,你连人都没就准备上家伙了啊,太饥渴了,哥们。”刘科说。我说你懂什么,这叫未雨绸缪。事实上我还还真绸缪了好久:半年前当我进入那间健身房时,我一眼就看到了C。她当时穿黑色运动短裤、白色运动背心。干练的头发下,脸颊严肃却又带着一丝温柔。146天当中我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我总认为会有某种缘分会将我们俩神秘地牵扯在一起。然而147天后,也就是在昨天,我躺在床上,窗外雨下得很大,我突然想通了:缘分总是飘忽不定,我需要一些外在的东西来增添实力:车、表、房子等等等等。刘科说,车你都有了,我觉得目前还欠缺一样东西。我问什么?刘科说表啊,哥再帮你选一块儿。我说表不用了吧,我还有个卡西欧,g-shock系列,晚上还带光呢。刘科说你真懵了,沉稳沉稳,戴个电子表能叫沉稳?我说话不能这么讲,我那是石英电子表。
我又买了一块天梭腕表。
2.
据我长时间的观测,C小姐通常会在下午七点半左右来到健身房,大多开车,姜橘色miniCooper;暴龙太阳镜,马尾,体型俊瘦;右手戴卡地亚腕表,粉色腕带,CLÉ DE CARTIER系列,整身搭配活力且温柔。我要向你们申明,我并不是变态狂、偷窥男。我该怎么辩解(抑或是声明)我的行为呢?我想我可能无法短时间向你们阐明,但就像博尔赫斯(也许是科塔萨尔)在某个故事中所述:我们应该原谅那些心中存有欲念的人,倘若不这样做,那么除了上帝,全世界的人都将是邪恶的(大意为此)。我只是,该怎么说呢?我只是太爱她了。
开始总是最难,幸好我添加了一身装备,这可以算作我的爱情入场券:就外在来看,我们属于同一阶层了。然而幻想有时候在我看来比真实还要困难:毫无疑问,我现在已经有了一块表和一台车,但怎么发挥它们的作用呢?我总不能走过去说,嘿,美女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表?哇,好巧!我们的时间竟然一样!真是不可思议,unbelievable;我也不能驾驶我这辆迷你小跑在兴盛路的十字路口弯道超车,大屁股横跨整个马路,摘掉墨镜潇洒地对她讲:美女,可否与你共进一杯下午茶?更糟糕的是,如果天气下雨,敞篷车的威力将会下降一半;况且还没有计算,如何在那条必经道路上超车,如何跟踪、尾行,如何保持车距……我头痛得要命,电视里说的都是假的,有钱并不是万能。我想目前最好的办法应该是做梦,在梦里我会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我约刘科出来吃烧烤,已经过去三天了,我连一句话都没有搭上。刘科问我进行到哪一步了?我说还行吧。刘科问上垒没,我咽了口啤酒,说二垒了吧。刘科一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可以啊,有长进,这么牛。我心虚地笑笑,想了想问刘科,你说怎样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呢?刘科一愣,说他妈的继续上垒啊,还吸引个屁,这话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我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其实我的想法跟你一致,我意思是说该如何借助自身继续下去。刘科说表和车到这儿就完事了?我说它们的光辉大致发散完毕。刘科说卧槽,这女的可以啊,我觉得你摊上人物了。我最近也有个人物,冷冰冰,油盐不进。我说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呢?刘科说还能怎么办,继续怼呗。说实在的你比我强,你都二垒了,我告诉你,我现在连手都没拉上。
刘科让我继续怼,但怎么怼、从哪怼我一概不知。最近几天因为C,我在办公室经常浑浑噩噩。手表和车到底有没有用呢?我觉得是有一定帮助的:我俩见面有时会微微点头,有时还互相淡然一笑。镜子里反射出她的身影,我觉得她在瞄我,可一摸光秃秃的头顶,我又觉得不是。刘科说得对,身外之物的加成太不稳定,有次没戴手表,我都不敢进健身房了。
又是一周过去,我还是没跟C搭上话。刘科找我喝酒,高兴地说那个妞终于松口了。我心不在焉地问亲上了?刘科说没呢,让拉手了,不过不让扣。我说什么是扣?刘科说就是五指相扣呗,你不知道,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摸起来很有感觉。刘科这么说着,我的心也跟着荡漾了起来:我该是有四五年没跟异性牵手了吧。当晚我就强迫自己做了一个梦,梦中C的手也是松松软软的,我说C,能让我扣上吗?C说什么扣?我说就是五指相扣。C讲你真讨厌,我趁此良机,拇指用力地扣住,后面的梦就不讲了,太过少儿不宜。
我用一个星期的时间终于想好了怼下去的对策,我称此次计划为健身房之夜,并为此设计了一场周密的计划:我认为,要想跟C聊上,最佳的场景还得是健身房。健身房有三个区间:一个是男区,一个是女区,中间还夹了个少儿区,十分不人性化。通过模拟健身房的器材位置、人流变化、时间流动以及C的运动规律,我找到了三个地点:跑步机、龙门架、跆拳室。
当然,C作为一个女生是不可能玩以上这些的,真实意图是我利用这些来展现自己。想象一下,当你穿着纯白色的运动鞋,壮硕地站到跑步机上,速度从1加到12,再加到14、15、16,齿轮高速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机器发出震天的轰鸣,大臂将协调悠扬地晃动。没有哪个女生不会为这样的男人着迷,当你下去跑步机时,C一定会眼神闪烁地看着你,此时你只要对其微微一笑,接下来的一切就尽在掌握中了。
慢着,好像有点不对。我从床上爬起,在草纸上演算接下来的情境:按照以上推算,我的速度起码要加到15k,这样的速度不容小觑,我怀疑我的小身板根本撑不住。大胆想象一下这么做会导致何种情况:15千米每时,近乎猎豹十分之一的速度,最多能够撑到三分钟。三分钟过后,我会因为体力透支踩到右脚鞋绳,之后绊倒,且没有触发急停按钮,自然而然地摔落在跑步机上,轮带嗡嗡作响,碾压掉黑框眼镜、摧毁三层褶皱、挤掉两颗大牙、膝盖冒血、血渍喷溅。终于,跑步机被工作人员紧急制停,此时我的脸庞已经可以与上古时代的山顶洞人无缝连接。我的大脑炸裂,意识混乱,被工作人员架到电梯旁,门从两边缓缓敞开,我抬头,是C。
不行不行,太尴尬了,再看看方案二:通过观测,我发现C在健身房最喜欢的运动设备是坐姿划船,而离坐姿划船最近的就是龙门架。所谓龙门架,就是一大框子,扎个前后马步,两臂伸展握紧吊绳,大臂用力来回屈伸。这玩意儿做好了特有气势,做不好就跟耶稣受难似的。坐姿划船正对龙门架,C的坐姿划船很优美,前后缓慢拉伸,吸气呼气,小汗珠在脸上荡漾,头发丝儿黏在眉头,怎么就那么美呢?此刻如果我能在龙门架下附和上她的拍子,一刚一柔、一前一后、一唱一和,恍若坐在小船上采呀嘛采红菱,绝对能煞羡旁人,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但我应该划多少斤呢?以往来讲都是十五斤,十五乘二得三十,看着也不少。但特殊情况得特殊对待,关键时刻怎么也得表现表现。那就把棍儿从十五斤的槽取出,往二十插。等等,这个动作八成会引起C的注意:扭头发现C在对着我笑。我一愣,表情呆滞,脑袋超音速旋转,终于提炼出“回敬”二字,还她淡然一笑。她也点点头,我心顿时澎湃起来,这是怼上的节奏啊。于是脑袋一热,把棍儿给取出,直接往最底插。然而插完刚一拽我就蔫了,太紧,提不上来,一摞摞钢铁纹丝不动。我铆足了力气继续提,终于拉到一半,马上就要功德圆满。此时C又一抬头,我们温柔对视。然而糟糕的是,这一对视让我放松了力量,砰的一声,我的双臂被抻成了面条,惨叫声从我的喉咙里发散……
太难了太难了,我从床上起来继续考虑第三个方案:跆拳室。据我观测,这里的人员流动较少,大多是小孩儿,跆拳道老师萎靡得像个猴子一样。跆拳室紧挨瑜伽室,C练完瑜伽会在这里吹会儿风扇,这是我最好的时机:小孩子可以缓解氛围、烘托母性,老师可以衬托我的力量,虽然我也没有多少力量。
对话就从一场激烈的拳击后开始。当我穿着一身拳衣,头带在我脑门上飞驰,两百多斤重的沙包被我戳成了筛子。我仰头对着灯泡咽下一口矿泉水,此时C出来了,我淡然的讲:
“嗨,你也在这儿啊。”
“嗯。”
“喜欢跆拳道吗?”(优雅地撩动头发)
“一点。”
“真巧,我曾在韩国釜山学过一段跆拳道,黑带九段。当然因为各种因素,我今天没有拿那条腰带。你知道,人大多时候得学会低调……当然,如果你喜欢看的话,我是说如果你恰好想那么了解一下,我可以邀请你去我家找找。不是,去我家看看……”
“嗯。”(此刻她的嗯明显比上个嗯更加冷淡,我或许应该转移一下话题)
“哈哈,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中国功夫,截拳道你知道吗?李小龙,呼呼哈嘿,我还是挺支持中国功夫的。”
……
情境假设到此,我悲哀地发现自己不过在跆拳室侃大山罢了,像个流氓一样。我烦躁地把易拉罐捏扁之后用力一掷,它在空中翻滚却并没有掉入垃圾桶中。没有人喜欢流氓,然而用半个月的时间取得黑带九段又太过不切实际:公司人事变迁,半个月后我就要调到北京去了,我将得到晋升,可我一点都不快乐。生活太难了,我所有幻想过的结果没有一次能够实现。大多时候我只是一个衰人,一些很小的事情就能把我压倒。前几天我得了感冒,下班回来打了一针,之后屁股就一直感觉很痛:我想我完蛋了,我将成为一个半身不遂的残疾人;买手表花了五千八,结果在网上看才五千三,为了这五百块我整整肉疼了一个星期。大概没有任何一个女孩会喜欢上这样的男人吧,C当然也不会,为了生活我已经付出好久,我无法接受另一个女孩为我承担痛苦。此刻我的脑袋里一片糨糊,我突然想借景抒情一些东西,跳下床去找来纸和笔,有人应该能了解我此刻的心情:
亲爱的C,这么多天过去了,你可能从未注意过我。这封信太过唐突,然而我又觉得非写不可。首先说实在的,你应该找一个威武霸气、富有英俊的男人,而不是与我这样的男人浪费时间。好在一切已经不那么重要,因为有时最好的开始恰恰就是结束。C小姐,不可能有人知道我的内心独白了:跑步机右后方的矮个男生是我,倒车镜后的红色小车里是我,与你在雨中悄悄漫步的也是我,都是我,你永远都不要知道。
我把上面这段话写到纸上,时间已是凌晨三点,当年王羲之力透纸背、入木三分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我把纸张叠好,打开阳台上的窗户,风飕飕地刮进,它乘着雨飞了出去。
3.
一个星期后,刘科约我出来在大排档喝酒,他说他已经泡到那个冷冰冰的妞了:
“爱情其实没那么难,只要脸皮厚,闭着眼冲就对了。”
“嗯,可那还能叫爱情吗?”我捏着雪花醉醺醺的说。刘科咂了一嘴,眼神中带着蔑视、不解,还有一丝可怜:王文儿,我真没想到你咋就恁怂呢?这么多天跟个娘们说声话都费劲。我反驳刘科她不是娘们。刘科说草,她就是一个娘们,就是一种猎物!我啪的站起说你他妈放屁!刘科讲,王文儿!老哥今天就跟你唠唠,爱情不是言情小说,更不可能一厢情愿,千百年来人类把交配美化成为爱情,然而这玩意本质还是存在的。这东西跟打仗一个意思,你越善良、越对她好她就越想站你头上,给你不停地发好人卡。这个道理男女通用,你得学会计谋,学会权衡掣肘,你懂吗?我醉了,大声喊那你说这样还他妈有什么意思!刘科说意思?拉倒吧,人活着本身就是一个笑话,你还跟我谈意思?
酒喝得我好懵,躺床上老半天没醒过来。后天我就要出发去北京,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去过健身房了。这顿觉睡了好久,从昏沉到清醒、从迷茫到淡然。一觉醒来,我惊讶地发觉我可以跟C交流了,甚至觉得可以跟这个世界上所有女人交流:刘科说得对,一切都没有意义,这么一想所有问题就都迎刃而解。我穿上袜子,脸都没洗就出去。时间是下午两点,还早,转了一圈没发现C。打了会儿台球,又去下面吃了碗面。结果一吃吃出事,酒劲散得差不多,我又开始怂了。时间慢慢爬到深夜,我捏着球杆在台球厅发抖。终于,C过来了,她今天穿了一身很干练的牛仔裤。我的话憋在口腔,正要爆发时,C讲话了:
“你好,请问你还打吗?”
她对我说话了,八个字还是九个字,她说了你好,我一直以为她要跟我说嗨的。我张嘴,可是憋得太久,不小心吭了一下。我咽咽唾沫,说应该不打。该死,我为什么要加个应该。
“那好,我男朋友今天刚办卡,我想和他打几局。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三个也可以一块玩。”她说,一共是37还是38个字……等等,她说她有了男朋友。我把杆子靠在桌子上,很可惜,它滑了下去。我赶紧拾起,说没问题,当然可以,你们玩吧,我玩别的。C朝我微微点头,说了声谢谢,从我手中接过杆子。这是真的,我感受到了一丝热量传导过来。而此时,我从外面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呵呵大笑,由远及近。这个声音曾经把一辆魔改过的五菱宏光吹成超越奔驰大G的经典案例,我以前不信,现在深信不疑。声音更加接近了,我向后转身,朝着声音的反方向拼命地跑了出去……
4.
以上就是我在青年周刊发表的短篇小说《健身房之夜》,这篇经由我在现实生活中提炼的短篇小说发表后引起了一些轰动,有人讲在里面发现了自己的影子;也有人讲整篇小说就是放屁,2019年了哪还有这么怂的人。
现在是北京时间晚十点整,我正在三维健身房的柜台前办理退卡手续。马上我将离开郑州,去往另一个地方,做另一份工作,认识另一些人。她就在我的身后,我亲爱的女神,为了你我创造了刘科,查询了一大堆奢侈品,想象了数百种方法。我一共写了六千五百一十五个字,可惜我们之间的关系仍旧原地踏步。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一部失败的小说,同理也可以说我是一个失败的人。
店员把身份证还给我。我抽出钱包,拉开拉链,翻到第二夹层:有银行卡,关上;打开第三夹层,放进去,向后一瞥:她穿了白色长裙,头发湿漉漉的,眼神正盯着手机屏幕,嘴唇微闭。突然酒窝慢慢地在她脸颊处呈现,她笑了,笑得那么美。天啊,我真希望这一切只是错觉,一切只是梦境。如果真是这样,我要做出一切我想做的:我要和她交谈,我要与她亲吻,我要和她狠狠地做爱,在橙黄的木板上欢愉蹂躏,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可惜讲到底我还是一个好人。
我把钱包放到兜内,横着脱离了队伍,迈过半个圆周的距离来到电梯旁摁下按钮。她往前进了一步,一滴水从头发上落下。我们都是普通人(我在心里想);一辈子做普通的事(这是毫无疑问的);人生没有任何波澜(大多时候也不希望有);对于一切结局心安理得(是这么说的);然而生命只有一次,爱一个人也只有一回。我想到这里握紧拳头,身体下意识地向后旋转,此时铃声叮咚响,电梯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