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顿,你好呀。今日阴霾天,我一直昏睡不止,好不容易才让自己醒过来,我要么睡得太少,要么睡得太多,这样不好,脑袋昏昏沉沉,不利于判断,所幸也没什么急事等着我去处理,就当给自己放假,不过我放的假已经足够多。
回想起来,我的生活是从哪一刻开始给自己松绑的呢?大概是那些个我崩溃又绝望的夜晚,焦虑让我这个长年失眠的人立即昏睡过去。诺顿先生,我说过,睡觉是人生最后的避难所,遇到搞不定的事,先睡过去,等睁开眼的时候,或许就不再需要解决了。如果睡觉让我懂了什么道理,就是这世界上很多事,都是可以睡过去的,睁开眼的时候,就知道那些情绪不重要,我也不重要。
明白了这个道理,人生突然好像轻快了很多,开始制造某些不重要的小快乐,定期去花市买花,准时做指甲,买几件衣服,做点没有意义的事。可是诺顿先生,我发现人真的是可以快乐起来的,即便所做的事如此无聊和乏味,但是心情就是会豁然开朗,不再被抑郁吞噬。
有时候午夜我去看电影,估计走很长的路回家,一路上回想起电影里的情节,就觉得笑出声来,怡然自得,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些简单的道理,我花了很久才明白,人生在世,重要的事情不多,但是首先你得允许自己快乐。
那些被我冷落在一旁的自我,偶尔会冒出头来,大叫几声关注我关注我,可是我不想关注自我,人类有什么自我呢?都是些情绪,表演型人格冒头,于是我时时刻刻对自己说,你不重要,你的情绪不重要,你的喜好不重要。
如此一来,我才可能变成一个成年人。诺顿先生,或许你会以为我在自暴自弃吧?其实我没有,这句话还有一半没有说,既然自我不重要,那么什么才重要呢?如果我们不是一些50kg左右的肌肉、脂肪和血液等其他物质组成的灵长类生物,那究竟有什么值得我们驻足半步?
我想了很久,是他人。人是社会性东西,我们只能生活在他人之间,这听起来让有些社交恐惧症的患者吓破了胆,但是你不如认真想想,如果连他人都不存在了,社恐还有存在的意义吗?比社恐更恐怖的难道不是世界上只有你,没有其他人吗?
我知道我在强词夺理,诺顿先生,我只是把事情推到极端,来说服我自己。是因为他人的存在,自我才会存在,只是自我过于傲慢,难免会挤占他人的空间。有时我环顾四周,觉得自我主义霸权盛行,有些失望。
我们能不能放松自我,去认识、接受、理解他人的存在?我们能不能承认,自我其实不重要,自己是烟消云散的一部分?我想很难,即便我懂得这个道理,我也依然做不好。
但是没关系,时间还很长,我们可以慢慢来。也正因为时间很长,所以我们才会有机会反复在自我和他人之间争斗,此消彼长。诺顿先生,最近我已经不那么害怕时间流逝了,既然自我不重要,肉身的衰老也就不重要,让时间来到我面前,我看着它。我努力让自己坦然一些,因为我努力过,努力地让自己成为一个不重要的人。
我想是这种让自己不重要的念头,让我可以接受生活中的快乐,从而给自己松了绑。诺顿先生,这实在说不上是坏事还是好事。不过这世界本就说不清楚好坏,如果有机会,那么还是应该做个快乐的人呀,你说是不是这样。
最近我旅行回家,一切都还没有收拾好,落下了诸多工作,我有点累,喘不过气来。在深夜的时候打开行李箱,拿出脏衣服,一件一件洗干净,打扫房间,收拾杂物,把杯子丢进洗碗机。好像只有在深夜的时候,我才可以静下来心来,整理好自己的生活,做完我就觉得好受多了,你看,生活还是有一部分在我手里。
我知道这有点奇怪,我们都渴望生活能在自己手里,可是这终究只是自我的妄念,一切都在失控,世界也在失控,没什么可以确定下来。人人们都说要负起责任来,可是大多数人连明天穿什么衣服都要犹豫半个小时,你终究要人类负起什么责任呢?
某种程度上,接受了生而为人的无力,才可以有勇气继续走下去。我知道这话看起来很矛盾,但是它确实是真的,我们接受了多年个人英雄主义的洗礼,即便不能无所不能,也要继续努力。但目力所及,只看见一群表演型人格障碍在舞台上自我狂欢。这让我厌倦,诺顿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让我多睡一会,醒来的时候世界变好那么一点点的话,那我会很开心地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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