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下午六点一刻,晚霞在天边燃烧,一辆出租车从龙洞堡机场开往市区。
杨军决定收车回家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妻子告诉他,早点回家。
天黑得快,到家起码还得个把小时,杨军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准备小解,这一段路没有监控,车流量也很小。
杨军刚酣畅淋漓到一半,突然听到脚下的草丛里传来一个声音,他吓了一跳,赶紧把尿憋了回去,慌乱拉上拉链。
荒郊野岭,四下无人,莫不是自己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他倒吸一口冷气,竖起耳朵,确实听到有人喊救命,这个微弱的声音来自一个男人。
“谁?”杨军问。
“救命……”那个声音说。
杨军瞪大眼睛,看到坎下有一个男人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
杨军冒出一身冷汗,果断上了车,发动汽车开走了。
车开出几十米远,又停下。
有人会在荒野里拦车求助,事实上潜伏着好几个人,当司机下车时,几个人就会对司机实施抢劫。但杨军又想,如果是真要抢自己,恐怕早就动手了,况且这个人好像是真的受伤了。
善有善报,杨军犹豫了一下,下了车,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你怎么回事啊?”杨军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躺在那里,显然,他没力气爬上马路。
“救命……救命……”
2、
营业员把最新款式的项链拿出来,逐一给柜台边的一个男顾客介绍。
“还是不太合适。”男人摇摇头说。
“先生,您再看看这条,这是我们今年的新款。”营业员接着说。
“款式还可以,但是感觉不够大气。我送给妈妈的,和送女朋友可不一样,不能太小家子气了。”男人笑笑说。
“嗯,是的,那您看这条了?百合花吊坠,送给母亲很合适,足金的,28.49g,这也是我们今年的新款。”营业员又拿出一条更厚重的项链。
“嗯,我看看。”柜台前的男人拿过项链,仔细看起来。
尽管这个操四川口音的顾客有些挑剔,但营业员有足够的耐心,因为她知道,这单买卖做成,自己起码有200块的提成。
谁也没料到,男人拿着项链,转身一溜烟跑了,像离弦之箭,一下子就消失在眼皮下。几秒钟后,营业员才反应过来,项链被抢了。
等她惊慌失措,大呼小叫追出去的时候,男人已经穿过街道,消失不见了。
拿着金项链的男人,动作轻盈不慌张,他过了马路,从容地走进一条巷子,几分钟后,他从一个巷口出来,上了73路公交车,5个站后,他下车,又淡定地走进一个小区,他到一个理发摊前坐下,对老板说,给我剃一个平头。
剃完头,又让老板给他修面,刮净胡子。
他溜进的小区和巷子都没有监控。当然,商场是有监控的,但他清楚监控的角度,用一顶棒球帽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这些,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修了面,他又朝巷子深处走去。
3、
摩的司机叫陈勇,这天,他送一个女人到二戈寨。
陈勇的腰上别着一把匕首。
陈勇身后的女人穿着露大腿的牛仔短裤,饱满的胸部把衬衣撑得鼓鼓的,透过反光镜,陈勇看到,这是个面容姣好,身材曼妙的女人。
当摩托车减速时,女人的胸部无意碰到陈勇的后背,女人谨慎地控制身体,避免有太多肢体接触。陈勇感觉到,这是一对漂亮饱满的乳房,这让他感到兴奋。
春天的空气中带着一种独特而舒适的清香,微风徐徐,像一个女人温柔的手拂过全身,让人心旌摇曳。
也许是后座女子的性感,也许是天色暗淡,一路人迹稀少。陈勇的脑子里又冒出一个魔鬼般的想法。两年以来,陈勇用他腰上的匕首抢劫过4个年轻女性,其中有2个女人被他强奸。他的经验是,这类打扮风骚的女人,大多没个正经职业,她们吃了亏更想得开,而匕首掏出来时,没有一个人不怕死,完事后,放出一句狠话,敢报警,杀你全家。所以,他屡屡得逞。
陈勇说,我带你走小路,要近一些。
女人没说话。月亮爬上天际,像一块白净的玉。
陈勇把摩托车往一条小路开,那条路黑灯瞎火,荒芜偏僻。
夜色暗下来,陈勇骑得很慢,他观察周围的环境,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他对女人说,不好意思,我下车解个手。
车停下来,陈勇走到车后面,女人坐在后座上忐忑不安,突然,陈勇走过来,把匕首放在女人的脖子上。
“不要讲话,要不然老子杀死你!”陈勇凶相毕露。
女人大气不敢出,全身颤抖。
“下车!”陈勇恶狠狠地说。
女人乖乖地下了车。
陈勇从后面一把将女人搂进怀里,一只手贪婪地握住她的胸脯。
“把衣服脱了!”陈勇说。
4、
李磊在一个连锁餐饮店做主管,今明两天他休息,他一个人住在二戈寨。
李磊长得细皮嫩肉,说话也细声细气,看上去缺乏阳刚之气,但他内心却有很多大胆而荒诞的想法
剃完头,修完面,李磊走到巷子深处,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拿出一个包,十分钟后,他变成一个女人从巷子里走出来。
包里是高跟鞋,牛仔短裤,波浪假发,口红,睫毛膏,假胸,这些都是他事先准备好的,他把换下的男装和抢到的金项链放进包里,从巷子里出来,婀娜多姿地走在街上。
他打算离开市区,回二戈寨。下班高峰,很难打车,一辆摩托车问他,二戈寨,走不走?
他上了摩托车。
其实李磊的收入不算低,在顾客和同事眼中,他待人诚恳,工作踏实,谁也无法想象他会做这样的事。但有的人天生就带着不可控的犯罪因子,像一种基因突变的病,深入骨髓,难以根治。当他冒出这样的想法时,他无比兴奋,但又自责和羞愧,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控制不住自己,最终还是下了手,并且如愿以偿。
后来,每一次成功带给他的快感让他欲罢不能。
他流窜作案,之所以屡屡得手,是因为每一次行动都缜密计划,说不同的方言,规划复杂的路线,扰乱警方侦查思路,当然,他最拿手也最感兴趣的,就是男扮女装,雌雄不辨,警方每次调取监控,人往往突然就消失了,破案难度非常大。
李磊万分后悔自己搭了这辆黑摩的,当这个粗野的男人将冰冷的刀刃贴着他的脖子时,恐惧刺破了他的肌肤,像血液一样流遍全身。求生的欲望使他配合着解开衬衣的纽扣。
“你不要怕,陪我玩一下,老实点我就不会伤害你。”陈勇的眼睛里散发出兽欲的光。
陈勇一只手开始解皮带。
“大哥,我是个男的。”李磊决定如实相告。
陈勇惊呆了,他真真切切地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这柔弱的身体里发出来。
“我操!”陈勇的手一下子从他的胸脯上拿开,退了两米远。
“你他妈变态啊你!”陈勇气愤地骂道。
李磊没有说话。
“滚!我操你妈!恶心!”陈勇呵斥。
李磊看了看陈勇,小心翼翼地走了。
“你等一下!”陈勇又说。
刚才情节的反转,让陈勇既尴尬又懊恼,心想,劫色不成,起码得劫点财。
“把身上的东西拿出来,要不然老子杀死你!”
李磊掏出身上为数不多的现金,说,我只有那么多。
“包打开!”陈勇说。
李磊犹豫了一下又打开包,里面是他之前换下的男装和项链,陈勇蹲下身,开始翻找里面的东西。
“你他妈的变态。”陈勇骂骂咧咧。
“这是什么?”陈勇拿出金项链刚开口问,李磊手里的一块石头猛地砸在陈勇的头上。
陈勇倒在地上,脑子里掠过一道白花花的闪电,世界好像被按了静音键,几秒钟后,他回过神,起身拿着匕首朝李磊刺过来。李磊果断闪开,陈勇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刚才头部受到撞击,他脑海里一片混沌,身体失去平衡。李磊夺过他手中的匕首,朝他的腹部刺了一刀,陈勇捂住肚子蜷缩成一团,李磊把刀丢了,提着包,朝二戈寨跑去。
一分钟后,后面传来摩托车的声音,李磊转过头,发现是陈勇。
摩托车的灯光刺得李磊睁不开眼,他慌乱逃跑,高跟鞋踩在布满砂石的小路上,发出极不和谐的声响。但陈勇杀心已起,他要置李磊于死地。
陈勇扭紧油门,摩托车似脱缰的野马,车身狠狠地撞在李磊的身上,李磊飞出几米远,头重重砸在一块石头上,摩托车也人仰马翻地摔在一边,陈勇爬起来,看到李磊昏死过去了。
陈勇从李磊的包里翻出了金项链,揣进荷包里,他扶起摩托车,准备发动开走,但摩托车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死活点不燃火。
月亮已经明晃晃地挂在了天上,远处的树林里,一种未知鸟儿的叫声划破静夜,明亮又悲怆,附近的大河唱着深沉的怨曲,奔向下游的水库,匆匆忙忙,势不可挡。
而明天一早,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所有一切都将暴露在日光之下。陈勇灵机一动,费尽全身力气,将摩托车和昏死的李磊扔进了不远处的河里。
陈勇腹上的伤口并不深,但刚才的运动导致失血过多,他恍恍惚惚,没了力气,自己满身是血,阵阵恐惧袭来,他想,必须要去医院。
他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马路边,昏倒过去,正在撒尿的杨军发现了他。
5、
杨军看到眼前的陈勇,还是犹豫不决。
不是他不想救人,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万一这个不明不白的人死在自己的车里,晦气不说,也难以向警察说个明白。
“你怎么了?”杨军问。
“我……我被人抢了。”
“我帮你报警!”杨军说。
“不用……报警……求……求你救我。”杨军把项链摸出来对杨军说。
“你这是干什么?”杨军问。
“送……送给你!”
没有什么比活下去重要,陈勇深知这一点。如果没人救他,他必定在这荒郊野岭死去。
“救……我……”陈勇把项链托起。
“你先收好,你先收好。”杨军看到他气息奄奄,极有可能有生命危险,善有善报,杨军把他扶进了副驾驶。
杨军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不愿报警,但他还是打电话报了警。
车刚行驶了几分钟,一辆警车迎面驶来,杨军停下车,向警车招手。
两个警察下车走了过来。
“你报的警?”一个警察问。
“是的。”
杨军向警察简单说明了情况。
警察拉开车门,陈勇脸色白得像纸片,好像没有了知觉。
“警察同志,看来他不行了,我先交给你们处理。”杨军说。
“来来来,搭把手,先送医院。”一个警察对杨军说。
陈勇被抬上了警车。
“师傅,还要麻烦你和我们去一趟所里,有些情况要向你了解一下。”一个警察对杨军说。
警笛声一路长鸣,陈勇被送进了医院,杨军又跟着去了派出所。
杨军的车停到派出所门口,正准备下车时,发现了副驾驶座下面的金灿灿的项链,一定是刚才摩的司机丢下的。
他说过,要送给自己的。杨军迟疑了一下,故作没看到,下了车。
派出所里,一个警察刚给杨军泡了茶,医院就传来通知,说,人死了。
两个警察对杨军做了简单的笔录,对杨军的行为进行了肯定和表扬。
杨军没有告诉警察关于金项链的事。
6、
杨军从派出所出来,开着车往家的方向走,宝山路上,一排排法国梧桐抽出鹅黄的嫩芽,路灯下,光影轻柔地从他的脸上划过。他把车窗全部打开,让空气充分流通,驱散刚才的晦气。
杨军摸了摸荷包,这条项链沉沉的,他的心也沉沉的。
杨军回到家,桌子上放着做好的饭菜和一盒生日蛋糕。
“吃饭了。”妻子说。
杨军看到妻子眼角未干的泪痕,尽管她谨慎地收敛着刚哭过的情绪。
“怎么了?”杨军又问。
“没怎么。”妻子摇摇头。
“说吧,什么事?”
“我今天,被抢一条链子……那人拿着一下子就跑了,我没追上,经理说,每个月从工资里面扣……”妻子忍不住抽泣。
她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那么的无助与可爱。
杨军听到远处树林里传来知更鸟的叫声,风在阳台上轻轻地吹,这是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
“别哭了,乖,我给你变个魔术。”杨军把手伸进自己的荷包,笑盈盈地说。